小鎮，那彎月牙河

　　一條彎彎的護城河環繞着這座小鎮，河水很淺，很清，被窄窄的堤岸夾着，垂楊柳的枝葉把小河溫柔地撫摸着，枯枝落葉有的靜靜在河底沉思，有的覆蓋在河面抵禦着寒流，以至於涼風襲來的時候，見不着一點水紋。要是在春天，這裡是極好的景緻，水光瀲灧，柳花飛絮，若在一個有雨的周末，偶會見一江南女子着旗袍打傘踟躕，宛若一首江南的柔曲。在有新月的晚上，會有半曲古箏從楊柳岸綿綿而來，無論是激越，還是纏綿，你都會心醉的。

　　小鎮有些古樸，青磚牆與青磚牆之間的天空是逼仄的，唯獨少不了的是月光。

　　新月的四周散亂地擺放着幾顆星星，星星在護城河裡眨着眼，反射出來的彷彿是新月的淚光，而這護城河彎彎曲曲像月牙般，河水和月光、星星的清輝共同把這個小城洗的更加清爽，寧靜。小河的霧氣蒸騰起來，慢慢凝聚成小水珠，粘在琉璃瓦的屋頂，沾滿你的發梢。一滴露珠凝結在四合院的石榴樹的葉子上，滾成一個大水珠后“叭”地摔在青石板中央，整個小鎮都震動了一下，彷彿是一種親切的吻，又是一種歡喜承受的痛，宛如母親分娩的喜悅與陣痛。

　　狗吠從深巷中傳來，小鎮的燈火忽明忽暗的。幾人合抱的銀杏樹的枝椏上有撲翅的聲音，很小，然給着寂靜的月色些許生機。枯黃的銀杏葉子一大片一大片散亂地鋪在樹下，踩上去軟綿綿的，如同踩着一個飄渺的彩色的夢。

　　小鎮的最東邊是一戶收破爛的人家，回收的鞭炮筒子在門前堆得老高，甚至高過了木板房的屋檐。推門進去，一盞昏黃的電燈，方桌用舊被單覆蓋著，桌子的下邊也被它緊緊裹住了。被單雖舊，但很乾凈。手伸到桌子下面，好暖和，半截藕煤還在爐子中燒着，火力不是很旺，但是溫暖這一對夫妻足夠了。屋頂有些破舊，有清月漏下來。男主人告訴我：以前他就是在月牙河打漁的，後來河水越來越小，他便去澧水河打漁，近些年年紀大了，加上老婆多病，他不想再下河了，只好每天騎着三輪車出去收點破爛。他享受着國家的漁民上岸政策的補助，加上自己的勞動，日子過得還算滿意。男主人說，每天飯後他都要去護城河走走，偶爾還會去柳樹下拉一曲二胡。

　　女主人把我拉到門外悄悄告訴我，九八年的大水淹沒了護城河的堤岸，獨生女兒就是那年失足掉入了河裡，她只記得，那晚的月光慘白慘白的。說著說著，女主人眼角的濁淚在月光下特別的寒澈。

　　小鎮的盡頭是一座獨拱石橋，橋的碑文有些殘缺，但是藉著月光，宣統，重修等幾個字還是依稀可辨。俯視橋下，河水更加平緩了，新月躺在河中，靜靜地，輕柔的《月光曲》從小鎮的某個角落綽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