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夜韻芳濃,人初靜。月色無言,涼風滿袖。我點上記憶的燭火,任其在流光里搖曳滿廂的昏黃。

  太多的身影,在眼前呼啦啦地晃過,漸漸抹上一層灰暗,模糊起來,最後直至無力的空白。太多的風景,一點點地破碎,如石子擲入湖中后的倒影晃動,那種碎碎得讓心禁不住恐慌起來,是嗎?真的是如此嗎?為何如此支離破碎?那些片段怎會如此黯淡了?

  我好像至今仍能記起四歲時的事情,可我真正記得了嗎?記憶好像只殘存了部分灰白的畫面,那些畫面模糊到我不停地問自己,這究竟是我想象的,還是真實的記憶呢?我隱隱約約的看到他緩緩沉沉地彎下腰來,用枯槁的手去撿拾起地上的紙牌,無聲的寬容撫平我的任性。小小的影子,明亮的雙眸,認真地注視着這一切,心底竟有一份沉重與愧疚。我又看到他和我一起去買冰棒,買的時候還特意問我要買那種,我猶豫片刻,用小手一指,指在一袋有各種顏色的那個,稚氣着說:“我就要這個,這個好吃。”後來的路上,陽光飛濺着,一高一矮的影子映在地上,幸福的小麥色氣息流動着歡語。然而,無論如何我也看不到他眼角的滄桑,滿臉的褶皺,白髮的幾許,只有淺的不能再淺的印象,他好像很瘦,瘦得只剩骨了,像冬日夕陽里顫顫的枝條,而對於我,卻永遠偉岸着,如樹,如山。

  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在編造。若說故事的確是這樣,那麼一層層的細節就真的分毫不差么?我翻動着記憶的圖冊就好像遠遠地看山上的一株樹,我看到的只能是它大致的外形,比如是否高大挺拔,是否蔥鬱滴墨。我看不清它每一寸的細處,然而自己卻是止不住要去想象。綠葉或許沾了些透明的濕露,帶着清新味兒。某隻小蟲或許正懶洋洋地舒展身子,然後蟄伏在某片葉子下面。濃密處或許還有一隻小而溫馨的鳥巢,鳥媽媽在晨朝用最溫柔的羽毛拂過每個孩子的臉頰,日暮時又耐心地餵食,斜陽的餘輝透過枝葉傾灑入巢。

  一定會有人說,回憶是通向光陰深處的一班車,過去就過去了,何必再糾結呢?忘記不是更好么?可是,真的可以不去糾結么?真的可以將其置之不顧直至忘記么?倘若真正忘記,那麼是否就可以不再去憂傷?當你拾得幾縷殘香,卻忘了一樹花開的模樣,當你驚奇靜池中的幾點波紋,卻忘了池水下皆若空游無所依的游魚,當你醉望傾城柳色,卻忘江湖河畔有春風拂過,你難道不覺得這是生命的空白,靈魂的悲哀?人們用言語晾曬舊時衣裳,你獨自在黑暗中將無措洞張。那嘆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哀傷遠好過於一人不知何處來去的仿徨。

  而我,真的記得了么?是否,遲早有一天,所有的都將歸於空白,眼前都會成陌生,那時你我或已滿鬢生霜,巍巍挪動的腳步里落下的是不安,是無依。

  記憶未曾說過離別,遠去,只是歲月如風,光陰飛逝。生命一直在向前行走,只是一路走,一路又忍不住地回眸,淚光閃爍。

  凝一窗記憶的風雪,眺望遠方。遠方,葉落成空。

  我帶着夜的疼痛,沉沉睡去。一切都很安靜,如月色無言,漫過樹梢。

  ——文/淺墨善雪

  落筆於2014年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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