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藍天

　　情系藍天

　　我愛祖國的藍天，晴空萬里陽光燦爛，白云為我鋪大道，東風送我飛向前，金色的朝霞在我身邊飛舞，腳下是一片綿綉河山。

　　啊……

　　水兵愛大海，騎兵愛草原，要問飛行員愛什麼？我愛祖國的藍天！

　　――以老歌為題記

　　當東方剛現出魚肚皮白，把輕巧的晨霧灑在滾着露珠的草尖上時，樓上老王開始用他那低沉渾厚的男中音輕輕地唱着《我愛祖國的藍天》，接着，我便能聽見沉重地扶着板凳挪動起腳步的聲音……這時，我會在心裡默默地祈禱這位勇敢的試飛員能夠康復，重返他心愛的藍天！

　　半年前，試飛員老王在一次飛行任務中不幸遭遇飛機致命故障，當時老王駕着的飛機正在一片村莊的上空，如果他馬上跳傘，他可以毫髮無損地重回生活。然而，這千鈞一髮時刻他沒有按下彈射座椅的按鈕，而是拚命地想盡辦法控制飛機下墜速度，強迫飛機滑向遠離村莊的坡地……，當確定飛機墜毀已不會影響村莊的平安時，他才採用了手動跳傘方式，但為時已晚，能保護飛行員平安着陸的降落傘已無法完全打開，老王背負着降落傘重重地跌落在水稻田中。

　　聞訊趕來的村民們，熱淚盈眶地抬起了這位處於昏迷的飛行員，火速地趕往醫院。他的大愛給這個寧靜的山村帶來了幸福的祥和，卻給自己的生命帶來了一記重創。經過醫護人員的全力搶救，昏迷了六天的老王醒了，睜開眼，看見妻子紅腫的眼泡詼諧了一句：“我和你還沒完呢。”接着就問：“老婆，我的手腳還在嗎？”妻子點了點頭，老王開心了：“沒事，養個半年，我又能飛上藍天！”妻子不忍心告訴他，也許從今以後他再也不能飛了……

　　試飛員，一份無限崇高的工作，它集航空科學，駕駛經驗，判別新機不足，提供改進意見，以及高超的飛行技巧於一身。能承擔試飛重任的飛行員都是空軍中的佼佼者，他們是飛機設計師的眼睛和傳感器，他們本身的航空研究水平遠遠高於一般航空院校畢業的碩士研究生，飛機的可靠性和先進性的性能是通過他們的試飛來得到確認的。所以，每一個航空強國都有一支高水平的試飛員隊伍。

　　老王出生在東北的農村，有着東北漢子的強壯體魄和豪爽性格。入伍后，面對要駕駛的戰機，他沒有停留在光能熟練操作的水平上，而是孜孜不倦地鑽研起了航空理論，在他的心中，一直有一個理念：我不能做到最好，但我能爭取做到更好。他的好學，他的勤奮引起了部隊領導的關注，將他送入空軍航空院校進一步深造，畢業后，他回到飛行大隊，對大隊里的飛機做到了了如指掌，不但能飛多型號的飛機，還能準確地判斷故障，為了祖國的航空事業，十年前，他從部隊調來我們航空集團，做了一名試飛員。

　　八年前，他和我成了樓上樓下的鄰居，那時他已43歲，每天清晨，迎着第一縷晨光，他總是邁着軍人的步伐快速下樓開始晨跑，當我下樓買早點時，正好能遇上他跑了五千米回來，這時他會爽朗地笑着招呼：“早啊，老師。”“你也早。”隨後他會高興地哼着歌和我一塊上樓。他的電腦出了故障，會親自登門讓我來排故，這時，我會打趣他：“老王，你把飛機擺弄得像個風箏一樣，怎麼就沒法讓電腦聽話呢。”他嘿嘿一笑：“這叫一物降一物，要不你就沒事幹了。”我問他：“你還能飛多久？”他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想飛一輩子呢。”

　　飛行員的飛行壽命是有限的，奔五的老王已不很年輕，特別是現代戰機，飛行速度越來越高，轉彎半徑越來越小，在追尾飛行中，如果沒有強健的體魄，快速的反應，靈敏的身體平衡，很容易進入飛機螺旋，讓鮮活的生命即刻消失，為了這藍天上的事業，老王堅持着鍛練，他要把有限的飛行壽命延長。

　　我曾經問過老王：“如果你不看飛行羅盤，你在天上翻了幾個滾后，能區分大海和天空嗎？”老王說：“哈，這就是我的專利了，在上萬米的高空上，大海的藍色是幽藍，天空的藍色是亮藍，說不清楚，是心的感應，您當老師體會不到。”我說：“有的飛行員也犯糊塗呢。”老王笑了，摸摸腦袋說：“那是還沒有得道成佛。”

　　半年了，作為鄰居，我經常上去看老王，他妻子跟我說：“他還想飛，我一直不敢告訴他可能飛不了了。”我想起了前蘇聯無腿飛行英雄――馬列西郁夫，悄悄地跟他妻子說：“不要告訴他，藍天是他的希望，是他一輩子的事業。”“誰說不是呢。”他妻子悄悄地遞給了我一張紙，“你看看吧，這是他寫的，我都背着他流眼淚。”我看見老王用有力的鋼筆字寫了一首詩：

　　請不要哭泣，因為我還沒有安息，

　　我是盤旋的鳥兒，那藍天上有我優美的舞姿。

　　請不要哭泣，因為我還沒有安息，

　　如果我的翅膀已折，那麼，還有我的女兒可以翱翔。

　　……

　　漸漸我也淚眼模糊了，我知道了，老王比誰都清楚他的狀況，他不需要同情的安慰，他知道人生不可能總是在飛，落下是最終必然的結果，但如何落下，老王似乎已經有了答案。因為他的理想和情感就在藍天，那兒有充滿的活力，有閃光的智慧，有開拓的思想，有無限的希望，那兒有着他奮鬥一生的綿綉和輝煌……。

　　註：此系真人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