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水綠了

　　望着窗外碧綠、碧綠的嘉陵江水，連發感慨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印象中的寶石，無論是祖母綠，還是什麼翡翠綠、橄欖綠，突然覺得它們小氣了，失色了，貶值了。

　　在嘉陵江的上游，我已生活了40多年。在我的記憶中，她就是渾濁呀，渾濁——渾濁得讓我添堵！我知道，她也許曾經不渾濁，但那時我沒有在她身旁，或者並未象今天這樣在意她的模樣。

　　從我的窗外向高處望去，與藍天白雲銜接的是象山的脊背。象山腳下是通往甘肅的309省道。和省道平行、比省道略低的便是那一直向南方的重慶流去，頭也不回的嘉陵江水。

　　烈日當頭，風平浪靜，江水就象一面碩大的鏡子，路邊的加油站，貼了瓷磚的民居，橫跨的大橋，來往的車輛和行人，都能從中看到清晰的倒影。

　　我已經聽到了：

　　一隻老龜有力地擺動着四肢和短小的尾巴，伸着長長的脖子在吟詠着夕陽紅：過去，常聽到“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那是人類的煩惱。而我們水族無論颳風下雨、春夏秋冬，一年365天，外表一身漿，腹內一腔沙，生不如死呀。沒承想，老朽我也熬到了今天的好時光，“無須錦囊收賤骨，一潭凈水掩平生。質本潔來還潔去，何憂污淖陷渠溝。”能如此安度晚年，也不枉來世上走一遭，此生無憾矣！

　　一群鷺鳥展開大掌，纖細的腿穩穩地站水裡，探身曲項，七嘴八舌，嘰嘰喳喳，在為自己訴說著多年的不平：這幾年用槍支、彈弓打我們的人少了，使我們得以安閑地覓食。潔白的羽毛搭配渾黃的濁水，有人在故作蔑視，彷彿我們也成了又臟又丑的不祥之物。也有人替我們惋惜，說我們是一朵鮮花插在了那啥上。不過，俱往矣，如今我們無論在上空拍打翅膀，翩翩起舞，還是在水中漫步，俊男靚女們以自己特有的苗條、輕盈，吸引了不少眼球，白綠映襯，我們為江水點睛，江水為我們增色，我輩雖不是白天鵝，但也決不是醜小鴨！

　　受冤屈最多的是江水，見證了盤古開天地以來所有事情的是江水，最有資格說話的也是江水：我從未想到過自戕，連患自虐症都不會。多少多少萬年之前，我本出身於大家閨秀，即使懷着再多的愛，仍然嬌羞得不會輕易啟齒，一汪情深也就我是早年的表現形式。渾濁不是我的錯。現在知我愛我的人醒悟了。花為賞己者開，我為悅己者容。與時俱進，21世紀的我一點也不保守。岸邊柳樹垂下的絲絛，那是我剛洗過的頭，才梳完的妝。水與岸的交匯處，是我額頭同髮根的界線，映襯出我的五官，小夥子們投來讚羨的目光。淺灘處搖曳的水草，光滑的石頭爭相擠在江面的小洲上，那是我若隱若現的乳溝和透過連體裙欲蓋彌彰的內衣。這還引來了美女們的紛紛效仿，她們也把圓潤、白皙的肩膀裸出，構成了夏日裡的一道風景線。對大自然賦予的美麗容顏，我不再遮遮掩掩，我要驕傲、盡情地展現自己綽約的風姿，為人間增光添彩。

　　周末，朝陽剛剛升起，抬望眼，河的對岸，兩位游泳愛好者蛙泳溯江而上，後邊三位揮臂緊跟，哦，岸邊還有一位剛換好衣服正在試水。在休息的間隙，與他們攀談。泳友們感慨並期盼道：

　　嘉陵江從秦嶺深處走來，穿越大巴山，水流湍急，河谷深切，兩岸不乏孤峰峭壁、清幽峽谷，但有的支流土質疏鬆，加之保護不力，經常是美境不美，在江水中搏擊反而成了一種奢侈。“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群山倒映山浮水，無水無山不入神”。桂林山水甲天下，我們這裡能不能做到“嘉陵流域環保意識甲天下”呢？

　　註：

　　無須錦囊收賤骨句：改《紅樓夢-葬花吟》：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

　　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韓愈詩《送桂州嚴大夫同用南字》。

　　群山倒映山浮水句：有贊桂林詩曰： 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堪稱甲桂林；群山倒映山浮水，無水無山不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