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磨滅的記憶

　　苦澀記憶

　　我年少的時候家裡非常貧困。按說國家已經實行了改革開放，土地承包了，農民的生活應該好起來了。但是對我而言，家庭貧困卻是事實。往事雖然不堪回首，但是每次回想起來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

　　那時候，我家裡種了二十多畝地，還養了幾百隻鴨子和一頭耕牛。父母沒日沒夜地在田地里勞動，根本無暇照管我們兄妹幾個。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妹妹和弟弟陸續輟學在家務農了。這樣家裡既減輕了他們上學的費用負擔，又增加了家裡的勞動人手。作為家裡的長子，我為什麼沒有輟學務農呢？我想，一方面是因為我身體瘦弱幹不了繁重的農活；另一方面是因為我那時學習成績非常優秀。我雖然沒有輟學務農，但也在農忙時下田幹活，節假日放牛放鴨。一家人如此的辛勤勞作，到頭來卻依然生活貧困。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我的父親好賭，父母不會勤儉持家過日子。

　　每到開學報名的時候，是我最害怕最苦惱的日子。父母總是遲遲不給錢讓我去學校報名領書。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鄰居家的孩子一個個高高興興地背着書包去學校報名領新書。我的心裡甭提有多難受。我多麼渴望和他們一樣背起書包上學去。很多時候，我都是抹着眼淚跑到祖父家裡，一邊哭着一邊鬧着要上學。祖父被我吵得沒有辦法，就去和我父母商量，祖父對他們說願意拿點錢給我湊足學費。就這樣，在祖父的幫助下，我才能得以繼續上學讀書。

　　我所上的中學離家很遠。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自己做飯，自己準備中午的飯菜。我的雙手在冬天裡常常凍得皮開肉裂，疼痛刺骨。我常常只能炒一點前一天晚上剩下的米飯，就着鹹菜吃。午飯就是帶點米在學校的食堂里蒸飯吃，菜常常只能看到幾個咸蒜頭在飯盒裡滾來滾去。有時候，前一天晚上寫作業睡遲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晚了，來不及做飯吃，我就只能餓着肚子去上學了。當然，學校里也有老師的家屬賣早點的，但是我只有看的份兒了，因為父母從來就沒有給過我零花錢。

　　特別是在冬天的早晨，天寒地凍，路上伸手不見五指。我只能和同村的孩子結伴而行，藉著他們的手電筒發出的光亮上學。我們沿着河岸的小路前行，夜空里傳來我們輕快的腳步聲，偶爾還有同伴的口哨聲響徹天宇。在通往學校的路上，我們還必須經過一條小河。河上沒有橋，水落石出，我們須得小心翼翼地踩在光滑的石頭上，慢慢地走過去。如果一不留神，就會有跌入河中的危險。過了這條河，我們還要翻過一座山嶺。這座山嶺非常險峻，上面草木不生，露出鐵青的猙獰的岩石。這裡還是採礦區，有貨車行駛往來，更重要的是經常遇到轟隆雷鳴的放炮聲。一陣轟鳴之後，就是雨點似的飛沙走石從半空飛來，從我們的頭頂耳邊飛過，異常危險。

　　我們翻過了荷花嶺，順着山下的一條小路走去，不一會兒就到了學校。學校就在山腳下，是幾排簡陋的瓦房。但是就是這一段下山的小路旁卻有幾座高聳的墳塋，每次走到這裡我們都非常害怕。偶爾還會有烏鴉在枝頭嘶鳴，讓人毛骨悚然。好在這時候東方既白，一抹朝霞從東方燃起，學校就在眼前了。我們扯着嗓子亂吼，給自己壯膽，好像高唱着勝利的凱歌。

　　在學校里，教室就是我的樂園，課桌就是我的陣地，筆和書就是我的槍和子彈。我總是少言寡語，一個人坐在教室的拐角默默地學習。我沒有錢買錄音機和英語磁帶，就只能靠反覆的朗讀和背誦來學習英語。我也沒有更多的錢買數學習題冊，我就把數學課本上的所有題目都抄下來做。我更沒有錢買課外書，就只能向同學們借閱，並且把自己認為好的文章和語句摘抄下來反覆品讀欣賞。雖然我沒有別人的學習條件好，但是憑着自己的努力和老師同學們的幫助，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到中學畢業都很優秀。中學畢業后，我以優秀的成績考上了一所師範學校。

　　歲月匆匆，時光飛逝。轉眼之間，二十年過去了。回首往事，感慨萬千，我的眼睛不覺濕潤了。

　　那些年，我們聽過的廣播

　　記得，上中學的時候，我最喜歡聽廣播，尤其喜歡聽江蘇電台鐵昆和方若圓老師主持的“紅杉樹熱線點歌”節目。那是我當時每天的必修課，一直陪伴着我走過了青蔥歲月。

　　每次聽到鐵昆老師用他那極富個性富有磁力的男中音，引領着我們一邊欣賞美妙動聽的歌曲一邊書寫着年少的心情。在聽歌過程中讓我們漸漸領悟到了人生的真諦。還有他的搭檔方若圓老師那極富女性溫柔而知性的語言，就像清澈的涓涓溪流流入到了少男少女的心間。他們主持的風格魅力四射，曾經緊緊地抓住了我們的心，讓我們這樣的少男少女欣喜若狂。在我的書桌上或者床頭上總放着我心愛的收音機。收音機里流淌的不僅是美妙音樂的旋律，還有我少年時代對生活的感悟和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那時候，每到星期天，我都要到田野里放牛。在每個晨曦和日暮，我把牛兒牽到荒草地里，讓它在那兒自由自在地啃着青草。我則拿起書本坐在田埂上一個人靜靜地讀書。我的身邊總放着一個小收音機，聽着動聽悅耳的音樂，感受着主持人富有生活哲理的溫情話語。那富有磁性的嗓音，那動聽的旋律，至今讓我刻骨銘心。

　　那時有許多和我同齡的少男少女通過“紅杉樹熱線點歌”的電波表達衷腸，互訴友情，送去祝福。我那時當然只有聽廣播的份，哪裡有電話給同學好友點歌送祝福啊！但是當我通過電波聽到別人的祝福，我的心裡一樣是溫暖如春的。這些美妙的音樂和真誠的祝福，以及主持人精彩的解說，讓我的業餘生活豐富多彩了，讓我從中得到了生活的勇氣和力量，讓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時光飛逝，如白駒過隙。聽“紅杉樹”廣播的青春歲月離現在差不多有將近二十年了，但是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段美好的回憶。無論時空怎麼轉換，人事如何紛擾，那些人生記憶中至純至美的旋律和聲音將永遠縈繞在我的心間。

　　老屋

　　時光荏苒，韶華易逝。我離開那個我當初生活的小山村已經十年了。一切彷彿是一場夢，它卻時時出現在我的記憶中。在那個青蔥歲月里蘊藏着我的歡笑和淚水，它成了我心中永遠的記憶，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在那裡參加了工作，第一次走上了三尺講台。在那裡，我成家立業，初為人父。在那個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的村莊有我善良熱情的父老鄉親，也有我純真可愛的學生。

　　春節里，我來到那個夢中的地方。我彷彿回到了我久別的故鄉，心裡滿是歡喜和激動。我們一家三口一下汽車，就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父老鄉親們熱情淳樸的招呼，讓我們有一種回家的溫暖。十年過去了，他們臉上的皺紋明顯增多了，像刀刻一般清晰。但是他們真誠善良熱情溫暖的話語卻沒有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有絲毫的改變。

　　村裡的孩子們都長大了，尤其讓我感嘆的是我教的第一屆學生都已經長大成人結婚生子了。他們見到我都親切地向我問好，和我愉快地交談。時光啊，真的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流逝了。曾經美好的回憶再也回不來了，只能深藏在我們的記憶中。看到我最初的學生們都已經成家立業了，我真心為他們感到高興。是你們陪伴我走過了我生命中的那段青春年華，師生之間純真美好的情誼值得我一生珍惜。這已經成為我心中永恆的記憶。

　　到親戚家拜年之後，我一個人來到我曾經居住過的老屋前。老屋面朝大河，背靠山坡，它是上下各三間的樓房，門前還有一個用紅磚砌成的四合院，院中還有一口水井。我駐足在老屋的院門前久久凝望，一種對往事無限懷念的情愫縈繞在我的心頭。我在這裡遇到了我生命中的伴侶。我和她在這裡打水做飯生兒育女，過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如今，老屋已經賣給了親戚，但是我們曾經居住的房間還在，院子中的那口老井還在，我的甜蜜溫馨的夢還在。雖然那時候我們幾乎一無所有，生活也相當的艱辛，但是小家庭給我帶來的溫馨和歡樂卻是無限的，永遠在我的記憶中，時時讓我感動，激勵着我前進。

　　回望老屋，多少記憶在我的心中湧起。每次想起曾經的青蔥歲月，心中就充滿了美好的回憶。雖然我現在每年春節都會回到那個小山村，但是我知道我與它已經漸行漸遠了。曾經的歡聲笑語和艱苦磨練都將深藏在我的心中，是我生命中永恆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