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的歸宿

　　爸媽的歸宿

　　去年媽去世追悼會的第二天，便與爸一起魂歸故里，在家鄉的墳塋地合葬了。那時，想想爸媽的一生，看看今天的葉落歸根，我就想回到瀋陽時，寫寫爸媽的歸宿。

　　沒成想，就在媽走後臨近燒“五七”的時候，我突然中風得了一場至今也不能讓我釋懷的怪病——面癱，醫學上叫什麼面部神經炎。

　　一直身體還算不錯而且注重形象的我，突如其來的打擊那叫一個慘，以致心態好長時間也沒有矯正過來，幾次動筆想寫寫爸媽，都沒能寫下去。

　　所以，爸媽的歸宿這篇文章就遲於今日才動筆，一晃，爸已經去世兩年多了，媽也離開我整整一年多，真是慚愧。以上是為序。

　　我家祖籍山東煙台的蓬萊，祖輩上不知道那代闖關東，到了遼寧。父親和母親都出生在鞍山的岫岩，爸是岫岩三家子人，媽是岫岩石廟子人。

　　東北解放后，共產黨從日偽、國民黨手中接管了與岫岩交界僅一山之隔的青城子鉛礦，當時這座東北最大乃至全國有名的礦山，曾經最早的名字叫東北鉛鋅礦。

　　新中國接管礦山，百廢待興，一大批青年人從全國各地陸續來到礦山所在的小鎮，爸媽就是那時礦上招工從農村出來，並在礦上經別人介紹相識結婚的。

　　說起來，爸走出農村，還是參加解放軍並在解放戰爭中立功負傷的二大爺的眼光，當礦工的還有大爺。爸媽結婚後，把守寡的奶奶和才十多歲的叔叔也接到了身邊。

　　爸媽都非常要強，在各自的崗位上表現出色，先是爸入黨后從井下調上來被保送到瀋陽冶金專科學校，后是媽從一個一線保健食堂做飯的，被提拔為礦山託兒所所長。

　　畢業留校后，爸直接被任命為校辦工廠黨總支書記。學校挺器重爸，學生的社會實踐活動，大都是爸組織開展的，爸記憶中最忙碌的就是當時的農村“四清”運動。

　　我就是那時出生的。爸在瀋陽工作忙，平時很少回家，就連我出生時他都不在身邊，等他過年放假臘月二十九回到礦山小鎮，才看到已經三個月大的我。

　　為解決兩地生活，爸準備將家搬遷到省城。也算爸點背，正張羅的時候，蘇聯與中國關係突然緊張。學校緊急開會通知，還沒有調轉家屬的，暫時不要辦了。

　　爸後來回憶說，他老實聽話，馬上就停止了。但學校有幾個與他情形相似的同事，沒聽那個邪，第二天反而加速辦理，不久就都把家搬到了瀋陽。

　　媽一個人，不僅要帶我、哥哥和後來又出生的妹妹，還要照顧婆婆和小叔子。而且，要強的媽，工作上不甘人後，那時不僅入了黨，而且還被授予省三八紅旗手。

　　最後爸妥協，又調回了礦山小鎮，直到退休。若干年後我去爸的母校，爸當年的班主任、時任校黨委副書記的張力，很遺憾地對我說，當年他就不同意爸調回去。

　　張書記說爸如果在瀋陽不走，不僅他個人發展空間很大，而且我們幾個孩子的命運也會發生變化。但人生不能如果，爸還是與瀋陽擦肩而過。

　　爸媽後來又給我生了兩個弟弟。兄妹5個中，就我一個人走出了那個礦山小鎮，先是到縣城的一所重點高中讀書，后是考上大學，大學畢業后就一直在他鄉工作生活。

　　因為兄妹5個，我是讀書人，又在外地工作，後來又多次換單位換城市，退休后的在礦山小鎮生活的爸媽，沒有跟我過，說白了，最初就是不指望我養老。

　　然而，爸媽晚年白髮人送黑髮人，我的哥哥和2個弟弟，還有哥哥十七歲半的兒子，都不幸因為天災人禍相繼離開人世。後來，妹妹一家又因為生計調到外省工作。

　　也許是命吧，爸當年轉身離開的省城瀋陽，我來了。這裡是我退休的終結城市，我在這裡事業穩定，工作幹得風生水起；日子也殷實，和兒子各自有自己的車、房。

　　就在爸媽生活不能自理的關鍵時候，我把他們二老接到了瀋陽，安置在地處棋盤山瀋陽最好的一家老年公寓。妹妹和叔叔等親戚，都到瀋陽我這兒來看望爸媽。

　　後來，我還把爸媽的戶口遷到了瀋陽。那些年，無論天氣怎樣惡劣，無論工作多忙身處何處，只要爸媽召喚，我都第一時間出現在老年公寓，出現在爸媽面前。

　　爸臨終前曾經跟我提起瀋陽情結和我給他們養老送終，一臉幸福地說，是我實現了他的瀋陽夢，他對我的盡孝挺滿意。媽也在彌留之際說她知足瞑目了。

　　爸媽都在瀋陽去世，都在東陵殯儀館火化，爸的日子是前年的3月19日晚上20點20分，享年87歲；媽是去年的4月14日凌晨4點58分，享年82歲。

　　爸媽仙逝相隔僅僅一年多一點，他們是真正的夫妻。死亡證明都是我高中同學所在的社區衛生院給開的，都在瀋陽的同一個公安派出所註銷的戶口。

　　還有，爸媽的悼詞也都是我通宵含淚親筆寫的，爸的悼詞題目是：子欲養而親不在。媽的悼詞還是我自己念的，題目是：長歌當哭哭母親。

　　爸媽生前，我徵求他們意見，百年之後埋在哪裡，爸媽說聽我的。那時，我就決定在瀋陽買塊墓地，安葬他們，也便於以後上墳祭奠方便，妹妹也同意。

　　得知瀋陽的墓地都有期限，到時後人不續費將按無主墳遷出。爸媽生前我又和妹妹商量決定，到時將骨灰送老家安葬，那個礦山小鎮的山上，有我家的祖墳。

　　經過風水先生看過、家鄉親朋的提前準備，就在媽去世的第二天，我和兒子分別捧着爸媽的骨灰盒，與妹妹一家驅車趕回了爸媽曾經工作生活的家鄉礦山小鎮。

　　葉落歸根，魂回故里，這兩個詞，是我在爸媽合葬當天面對親朋講話時的主題詞。從礦山小鎮到省城瀋陽，來來回回，爸媽的歸宿，宿命的讓人唏噓不已。

　　但宿命是爸媽的，我的根已經扎在了瀋陽，包括後代兒子也遷移到這裡工作生活。好賴瀋陽與那個安葬爸媽的小鎮之間距離不遠，我會經常去看望爸媽的……

　　【後記】

　　這篇文章，母親節前幾天前就着手寫了，計劃是昨天母親節寫完，謹以此文作為母親節的禮物，獻給天國的爸媽，表達我對爸媽的思念之情。

　　由於從國外回來后工作脫不開身，忙的昨天也沒有寫完。昨天母親節，我又在大雨中，驅車趕往營口的鮁魚圈，在望兒山下，為天下所有的媽媽祈福。

　　今天，我終於忙裡偷閒，一氣呵成，完成了此稿。媽生前在瀋陽的時候，每到母親節，我都準時捧着一束康乃馨站在母親的面前。

　　現在，我是個沒媽的孩子，只能以這種方式跟天國的媽對話了：媽，我想你，你和爸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