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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憶父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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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憶父親(一) 標籤:父親的病

  一

  小時候,對清明節的印象,就是跟着父母,到祖父母的墳前去祭拜。因為祖父母去逝得早,我幾乎沒有印象,所以也談不上感情。在假裝虔誠地磕上幾個頭后,目光馬上被山間的小花小草所吸引。那時,清明在我眼裡,就是一片春意濃濃的山野,些許不知名的零星野花,和在小徑由奔跑的快樂。

  清明,註定要在父親離開的時候起,變得憂傷起來。就像這無邊無際,綿綿纏纏的清明雨。沉澱的思念,如春天的小草,藉著這清明的冷雨,萌芽,瘋長。所有關於父親的記憶,在這一天也變得分外的清晰。

  猶記得那是個深秋的上午,我像往常一樣,在教室里讀着閑書。忽然就聽到同學叫我,說有人找我。會是誰呢,我疑惑着跑向校門口,遠遠地,我望見了您,我的父親!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沒想到是您,那時您還病着。您站在瑟瑟的秋風裡,大片大片的梧桐葉子,在您身後落下。您顯得如此瘦弱,就像這隨時會被秋風吹落的樹葉。我一下就心酸起來,雖然我那時還不大懂得心酸的滋味,但我確確實實感覺到了。剎時,我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想起朱自清父親略肥胖而遲緩的背影,我真妒忌他啊,有個慈愛而健康的父親。而我的父親,雖然也慈愛,但卻受着病痛的折磨,上天如何不公!我的父親,站在秋風裡,向我微笑。我飛快地跑過去,心疼地說:“爸爸,你怎麼來了?”父親微笑着,舉起手裡的風衣,說:“天涼了,我給你買了件風衣。”我接過風衣笑了。那是一件雙排扣青色風衣,父親親自為我挑選買下的風衣,也是獨一無二的一件風衣!自此以後,再沒有人買過風衣送給我,因為再也沒有哪一個男人會像父親那樣愛我了。我的父親,微笑着看着我,說“試試看,合不合身。”於是,在秋風中,在校門口,我穿上了我平生的第一件風衣。這時,上課的鈴聲響了,父親含笑着點點頭,說:“挺好看的,你去上課吧。”說著,自己也轉過身,離去。我慢慢地走回教室,身上穿着父親給我的風衣,心裡充滿了憂傷,眼淚潮水一般涌了出來,掉落在十六歲的秋風中。

  這是父親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到學校來看我。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拖着病弱的身體,給我挑選衣服,然後走到學校里來的。病疼和化療耗盡了他的全部精力,一年後, 我失去了我的父親----一個生命中最愛我的男人。從此,陰陽相隔,只有無盡的思念。

  回想我的父親,他和大多數慈愛的中國父親一樣,不善於用語言表達感情。從來沒有對他的兒女說過,我愛你。只把愛溶於細碎的生活中,比如把好吃的菜留給我,偷偷地扒幾口白飯,盡自己的能力改善家裡的條件,為兒女做自己能做的一切。到現在我才明白,這才是真正的愛。不需要太多語言來表達,完全發自於內心, 簡單,明了, 或許微不足道,但用心體會,卻有說不出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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