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父親（二）

　　父親在七十年代在村裡當了很多年的護林員，那時候我還小，懵懵懂懂不怎麼記事，現在也還想不起他做了多少年護林員，總感覺好象村裡的護林員一直是他…父親老了的時候，我們常聽他對別人說：“村裡的樹全靠我看守，我死之前要向村裡討付棺材木！”

　　父親做護林員留給我的記憶不是很多。可是他吹廣播（喊喇叭）告誡鄉親不要亂砍亂伐的聲音至今記憶猶新。小時候常見他坐在門口台階上，叭叭嗒叭嗒抽幾筒旱煙，然後拿起那個有點破的鐵皮喇叭慢悠悠地走到村正對面山包上。這山包上有個簡易的草房，這草房就是給吹廣播的人休息躲雨用的。我想父親走到這兒可能還會坐會兒，歇口氣，抽幾口旱煙。然後清清嗓子，熟門熟路地扯開嗓子重複着那些喊話：“社員同志們！…廣大社員同志們！…”他要不停地調整喇叭的朝向，以便村頭村外都能聽見他的告示。每句話均重複三遍：“大家注意聽着！…注意聽着！！…”

　　父親的嗓門非常清脆，明亮。而且又用拖長音來喊每一句話，村子四面環山，以致於他的聲音在上空久久回蕩，在整個村莊每個角落裡持續迴響：“社員同志們！廣大社員同志們！…大家注意聽着！注意聽着！……前山，後山，水對灣…樹！一律不準斫！一律不準斫！！”聲音傳到每個村民耳里，顯得清晰悠長而又讓讓人覺得是那麼的斬釘截鐵！足以震懾那些想亂砍亂伐者。

　　父親的護林工作做得有聲有色，在那個亂糟糟又生活維艱的年代，他就是青山的守護神！當時有一個外村的親戚來我村封山區砍柴，被巡山的父親撞到，父親沒有網開一面照樣收繳了他的刀和柴火。導致這位親戚至今記恨在心不再往來，我理解他的對我父親不通人情的不理解！

　　記得我讀小三那年，父親因為護林有成績，大隊獎勵他一支英雄牌鋼筆。那時候讀書人有支鋼筆那是挺牛的，父親把它給了家裡唯一讀書的我。我把它別在衣服上面口袋，到處炫耀，時時不離。很不幸，沒幾天在一次班裡組織的採茶活動中丟了！老師帶着全班同學漫山遍野找了個遍，遍尋不着。我知道放學回家肯定要挨打，於是躲在村巷裡暫不回，父親很生氣提根竹丫絲（枝條）滿村追着我要打…，我跑得快也會躲，父親始終未打着。吃飯的時候也只是訓了我幾句，我知道這支鋼筆不只是貴重物品，更有父親的榮譽在裡面。

　　我想父親一定不知道我現在還記得他喇叭里的聲音…而且音猶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