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父親

　　今夜，梅雨淅淅瀝瀝，我深深地想起了您。想起了您呵，我的父親。

　　父親，我們小時候，您抱過我們沒有，您親過我們沒有，您是否也把我們高高舉起看我們咯咯笑的樣子，您是否也讓我們騎在您的脖子上得意地揪你的耳朵，這些，我都沒有記憶了。興許有，因為您是我們的父親;興許沒有，因為那時的您忙於一大家人的生計，忙於生產隊的生產。可不管有沒有，您留給我的童年記憶是溫暖的。您留給我的童年唯一記憶就是在嚴寒冬天的夜晚，我從母親的枕邊溜下，爬過被窩，爬到您的身邊挨着你睡覺，您的身上火火的，好溫暖好舒服。父親，這情景，您記得嗎？我是記得的，雖然那時我只有三四歲。您溫暖的體溫留給了我關於父愛的記憶和念想。

　　親愛的父親，您知道嗎,好長一段時間，我對您有些意見。小學畢業，我考入區級中學，是可以讀住讀的。可那時候，您堅持讓我和姑姑、姐姐一道走讀上學。姑姑和姐姐念的學校是鄉級初中，是沒有住讀的條件的。直到姑姑姐姐畢業，我也念初三了，在舅舅的勸說和激將下，您終於同意我念住讀了。那時的我，一半為了賭氣，一半也為了學習，成績上升得很快，在畢業考試以班上第二名的成績考入了師範。我考上師範后，您立馬把還在念小學的弟弟轉入中心小學念書。父親，您知道嗎，在後來的幾年裡，我一直對你有些埋怨，認為您重男輕女，有些偏心。後來，我慢慢理解您了。您作為家中的長子，妹妹和自己的孩子都在念書，您不能讓爺爺奶奶說您偏心，您寧願虧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要讓父母生埋怨。也是因為您的一碗水端得平，我們一大家人才能和和睦睦，至老不分家。

　　父親，您知道嗎，對您的敬重和依賴是我工作過後的那件事。我工作后，一個男青年為了達到和我處對象的目的，到處造謠，嚇得我不敢到學校上班，男朋友也不讓我去，年少的我們就想扔下工作算了。您知道后，大老遠地找到我們，勸說我去上班，還親自送我去學校。為了讓我放心，在快到學校時，您讓我走前面，您在後面跟着，看有沒有人議論我。末了，您笑嘻嘻地說，是我自己想多了，您說我在前面走，根本就沒有人說我什麼的。父親，您知道嗎，當時就是您這句話，打消了我的顧慮，增長了我的信心，讓我在我喜歡的教育崗位上有所作為。父親，我一直以為很粗心的您，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細心，為了女兒，你還真會導演和編劇。

　　父親，您知道嗎，在我們孩子眼裡，您就是一個種地行家。我們家的莊稼總是比人家的長得好，我們家的菜地也總是比人家的綠油。在我們孩子眼中，您還是一個技術行家，大棚育秧苗，大屋窖保存紅薯，流水打米，磨房做面，你樣樣在行。在我們孩子眼中，您是一個談判高手，親戚家有糾紛，鄰居家有家事，隊員有矛盾，甚至是說親退親，只要您到場，沒有說不攏的。大家都知道，因為您有一顆公正的心。

　　父親，您知道嗎，你檢查出病那天，我是多麼的反常。那天，您檢查回來還在 地壩外那根田埂上，我像個小孩子大聲喊着爸爸爸爸，飛奔到您的身邊。當時我 看到你們檢查完回家了，以為沒事才會回家的，我那時是多麼的高興與急切，我情不自禁地回到了小時候，興許小時候都沒有的大聲喊着爸爸。也許是命運在告訴我，再不這樣和父親親近就沒有機會了，命運真是幫助人也真會捉弄人，沒想到我看到的是您患癌症的消息。

　　父親，您知道嗎，您生病後，我躲着你悄悄地哭過多少回。在課堂上，學生們不聽話，我會哭着對他們說，我爸爸就要死了，還要給你們上課，你們還不聽話。父親，你知道嗎，你病逝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敢讓自己高興，只要想起您，我就告訴我自己，你父親就去世了，你還要這樣高興，你對得起你的父親嗎。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后，我才想明白，父親，不管您是在人間還是在天堂，您一定是希望我快快樂樂的，我沒有理由打擊自己的快樂，為了您，父親，我要忘了悲傷，我要高興快樂的生活，這樣，你在天堂才會開心。父親，您說是不是這樣的？

　　父親，您去的太早。女兒那時才二十幾歲，還有很多不懂事，至今想來留下很多遺憾。您生病後，我接您到我家來住幾天，一直沒在我家住過一晚的您總算同意了。可我現在想來，那時我竟沒有好好地陪過你。還有一次，我和母親陪您到醫院做檢查，我為了接孩子和家裡的事，竟留下母親一人陪着你等結果。我現在想來，我那時是多麼的殘忍與無知，我無法想象你當時等到結果后的絕望心情，（這以前你一直懷疑你的病情），父親，您那時罵我了嗎，會說養女兒無益嗎，父親，您應當生氣，你應當罵我，我該當，年輕不是借口，因為我是您的女兒！

　　父親，您知道嗎，有些事，我一直起就想流淚。你生病後期，你疼痛難當，你求我給你一次注射三支杜冷丁，讓你永遠的遠離疼痛。父親，您痛得無法說話，只是用皮包骨頭的手伸出三個指頭，我懂您的意思，可我要假裝不懂，父親，您知道嗎，我無法幫你減輕疼痛我是多麼心痛，我不能一次給你注射三支讓你永遠不疼痛，因為我是您的女兒。對不起，父親，我不能幫您，因為我是您的女兒。

　　父親，您知道嗎，有些事我一想起就心酸。你一生精於安排，我們這麼大一家人才會生活的有滋有味。您生病後，您對母親說，您去世坐夜會有多少席桌，要買多少菜油，多少肉。父親，您安排了我么一家人的生活，連你的後世也是您自己安排了。我們作為兒女的是不是有多不盡責。您還教母親不要怕我弟弟，有什麼要和他爭論。父親，您是擔心弟弟年輕委屈了母親。父親，您放心，您去世后，弟弟成熟很快，對母親很好很好的，你放心吧。

　　安息吧，父親，我們一家人都很想念您。放心吧，父親，我們一家人都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