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記得那時大哥正是一個毛頭小子的年齡，與父親在一些事的處理上出現了分歧。那個晚上，大哥從外面一回來，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找自己的身份證。我在暗影里看見大哥把抽屜一個一個的拽出來，然後又把它們反過來扣在地上，和着雜七雜八的東西惶惶的翻着。最終，大哥也沒能找到他要的身份證。

　　這令大哥很是生氣，對着一地的亂七八糟，氣的伸出腳就是一踹。大哥不再繼續找了，他一定猜到身份證定是母親事先藏起來了，母親似乎早就猜到哥的意圖。母親就跟着大哥的身影在忙不迭的轉着.大哥氣得臉色鐵青，轉身摔門而去。母親見狀，上去就拽大哥，卻沒能拽得住大哥。大哥掙脫了母親轉臉就朝河灘上的路跑去。

　　母親便跟着就追，那時家裡只有我和父母在家，父親當時正在氣頭上，他蹲在一個昏暗的角落裡獨自抽着煙，看着母親一個人顛顛的背影，我也隨即跟了去，正好當時有一個堂叔來家，見此情景，也隨我跟了去。我們三人就那樣前腳走後腳跟的在那個夜色里追趕着大哥。

　　河灘上的土路坑坑窪窪的，一不小心腳就掉進了土坑裡，有好幾次母親都差一點摔倒，她是那樣的焦躁和心急，生怕追不上大哥，生怕大哥這一走就會音信杳無。母親越是着急，越是挪不開步子。可我又太羸弱，根本扶不住母親，幸好有堂叔在，他幫我扶着母親，我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追着他們的步子，氣喘吁吁的跟着。

　　就要到渡口了，母親卻說，她聽到了大哥游泳的聲音，她聽到了水嘩啦嘩啦的聲音。到了渡口，果然沒有看見擺渡的人，也沒看見大哥，母親一下子癱在地上，放聲大哭，在那樣的夜裡母親的哭聲顯得是那樣的空曠而攪和人的神經。堂叔趕忙讓母親別哭，說是怕大哥聽到了，會跑的更快，母親一聽，居然就真的止住了哭聲。

　　堂叔也請來了擺渡的人。過了河，上了壩頂。我們的目標是去還未過門的嫂子家看一看，嫂子也許能留得住大哥呢！

　　到了嫂子家，我和母親正準備直接進去，卻被堂叔喊住，堂叔說，這樣前去即使哥哥在，也會激化他的情緒，我們便躲在草垛後面，偷偷的探出腦袋，就見嫂子家的大門敞開，燈光搖曳，那時已是深夜了，想必大哥一定來了嫂子家了，只是不敢斷定大哥此時還在不在嫂子家，但我們卻只能折回。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嫂子通過熟人帶來了口信，說是昨天夜裡大哥去了她家，說是去告別的，讓嫂子別再等他了，他走了。說完，轉身就走。嫂子跟着就追，一直追到車站，天還沒亮，路上也沒有車，大哥就只能站在那裡等車。這才讓嫂子抓住了他。

　　聽到大哥在嫂子家，一夜都沒合眼的母親長舒了一口氣，歪在床頭就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