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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河畔——崢嶸歲月之南下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葫蘆河畔——崢嶸歲月之南下 標籤:歲月神偷 寶葫蘆的秘密

  臨澤雪晶在核工業部結構調整的大環境下,也開始改制,實行政策性破產重組。財務部里成天都是不計其數的報表,清算。工人們已經人心惶惶,總是三三兩兩紮在一起討論,其話題除了改制就是安置,車間里的機器轉轉停停,整個工廠一潭死水。看着我們自己做好的清算報表,破產申請,懷念着昔日的紅火和歡快,怎麼也不會相信,剛剛開始工作,正準備要大幹一場的工作單位竟然就要破產,就要重組。人總會在困難面前產生幻想,就連做夢,都在希冀重組會帶來一點點新的希望。

  期待奇迹發生的日子度日如年。

  一天,電話哪邊傳來了久違的聲音。時別幾年的朋友艷從南方通過電波問寒問暖,甚是親切,冰涼的心浮出一絲暖意。她老家就在雪晶工廠的後面,生在沙河邊,長在棗樹下,臨澤就是她的家。

  畢業后隻身獨闖廣州,經過幾年打拚已在南方立足。而我卻在河西走廊面臨新的十字路口,我的境況使得她從遙遠的南方飄來一封封字體娟秀的信,字裡行間同情着我的遭遇,鼓勵我一定要堅強,慫恿我去南方施展自己的才華。廣州的繁華,南方的發展,如雲的商機,惜才的老闆,豐厚的薪水,時時誘惑着我,吸引着我,催促着我去選擇,去嘗試。

  思前想後,煎熬過後,一紙辭呈遞上,我就踏上了南下廣州的列車。

  秋天的南方依舊青山綠水,火車就像一條長蛇,一會兒匍匐在平原腹地,一會兒鑽進深山隧道,一會兒迎來高樓大廈,一會兒飛過長江大橋。窗外一望無際綠茫茫的玉米地歡慶着豐收的喜悅,長江大橋兩岸燈火闌珊,傳說中的黃鶴樓在夜間更顯神韻,霧茫茫綠茵茵的山間採茶姑娘們的山歌引得彩蝶翩翩起舞,稻田裡的大水牛仰起頭,耕耘着腳下肥沃的黑土地,濛濛細雨里,蓑衣穿梭在地埂里,繼續着今年的收成。

  列車廣播里飄來優美的粵語曲調“愛拼才會贏”,一下子把人帶進南國的世界。廣州的火車站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地下通道燈箱里的廣告畫撩人心弦,一撥接一撥俊男靚妹“熱情”地推銷着酒店住宿,旅遊觀光,車站廣播里的粵語和普通話在交替着提醒旅客注意安全。南國都市展現在眼前,摩天大樓林立四周,眼睛里都是匆匆忙忙的行人,穿的少得不能再少的摩登女郎養眼而過,各種各樣的小車穿梭在讓人花眼的立交橋上。

  一切按計劃進行,當我拖着行李走出站台時,她微笑着向我招手,焦急的眼睛里流露出內心的喜悅,她依舊還是原來的樣子,真誠、謙和。餐館里,依舊是粵語歌曲,即使電視新聞都是粵語的腔調,一盤盤精美小巧的粵菜擺上了桌,半隻水腌雞,一條清蒸魚,南方人真是小氣,這麼一點菜夠誰吃呀。她在介紹着點菜的寓意,有雞有魚,以後就有機遇。心裡感謝着她的盛情,幾天都沒吃過一頓像樣飯菜了,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地享用着雞魚。

  出租車在高樓間拐來轉去,停在一座筒子樓下,幾個青年小夥子熱情地迎上來,麻利地扛起行李箱上樓,我們跟在了後面,新鮮和好奇使我不停地東張西望。“咔嚓”一聲,行李箱從青年肩上滑下,掉落在水泥樓梯上,手拉杆折了,一隻地腳斷了,青年小伙不好意思地看看我,連連說著對不起。我勉強地笑了笑,跟着她繼續上樓。

  門開了,一間三居室,客廳里的吊扇呼呼地轉個不停,桌子上塑料壺裡沏滿了淡淡的茶水,一本《方與圓》平整的躺在旁邊。“走了這麼遠的路,累壞了,別著急,先休息一下。”她將我領進一間卧室,指着一張鋪了涼席的床在催促我。房子里擺了幾張高低床,上面躺的儘是少年,個個睡得正香。躺在涼席上,睡意朦朧中隱約覺得好像走錯了地方。

  開晚飯了,滿屋子的人都在忙碌着,都是一幫年輕的毛頭小子,還有一兩個花季少女。窄小的廚房裡擁擠着瓶瓶罐罐和油鹽醬醋,高壓鍋里盛滿了白白的米飯,炒鍋里冒着熱氣,土豆絲的味道瀰漫著整個屋子。大家非常親熱給我盛飯夾菜,微笑一片接着一片。很快簡單的晚飯就被席捲而光,一幫少年很有紀律性,勤快地收拾碗筷,餐桌變成了會議桌。將桌子圍成一圈兒,掀開手裡的筆記,唱起歡快的歌兒,節奏拍響的雙手在燈光下晃出變換的影子。角落裡的我預感到後面將要發生什麼,隨時在提醒自己,靜觀其變吧。

  第二天,依舊是熱情的關顧,“豐盛”的飯菜。中午,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屋裡面的討論啞然而止,有人躡手躡腳從貓眼裡往外瞄着,門開了,一個漂亮的花裙子飄了進來,大家客氣地稱她為B主任,艷拉着我的手說:“快看,B主任是專門為你工作事兒過來的。”一張小方桌,主任坐在對面,眉宇間顯現深沉。在我來之前,她早已了解了我的一切,有些細節說的比簡歷裡面更細緻更準確,當一句“你以前接觸過直營嗎?”從她扇動的朱唇吐出時,我深信自己被艷騙進了“老鼠會”(早在上學的時候我們將聚在一起做傳銷的組織稱作為老鼠會)。定定神,我堅持着自己的觀點,跟坐在對面的B主任辯論了整整一個下午,我深為這位山東女子的執着和善辯而讚歎,就是憐惜她站錯了隊伍。

  晚上,新一輪的洗腦繼續進行,每個人都抒發著自己心底的感慨。在他們心中直營是世界上最好最簡單最有效的營銷模式,每個人對直營的虔誠勝過教堂里信徒們面對上帝的懺悔,勝過拉薩高原上的藏民向布達拉宮的膜拜。每當講到高潮之時,總會掀起一次次的歡呼,一次次的激憤。

  第三天,年長的老叔遊說着我這個西北漢子,激動之時,滿嘴的吐沫星子四處亂濺,恨不得把稻草說成金條,好像大把大把的鈔票已經鑽進了他的腰包。我時時提醒着自己,要一定保持清醒的思維,不能讓迷魂湯灌糊塗了。夜裡,房間里安靜了許多,電風扇的影子在昏暗的燈光里晃來晃去,艷坐在沙發里,耷拉着腦袋一句話都不說,沉思的我亦是無語。“我要回去。”我打破了尷尬的寂靜,“既來之,則安之。”她在一旁擠出了一句挽留的話,坐在對面的她完全沒有了文字里那樣的善辯。最後她留下一句“明天老大就要來了,只要你同意留下來,怎樣都行。”躺在涼席里並沒有感覺到涼爽,一夜未眠,我設想着所謂老大的樣子和明日里和他的較量。

  老大為我特意在川人開的飯館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川菜,干煸肥腸和魚香肉絲的香味誘惑着我的味覺。沒有多想,吃頓飽飯再說。飯間,精明強悍的老大拉着我的手說“兄弟,我很看重你,就留下來吧!”“老哥,我記住你的情,這個活不適合我干,還是讓我走吧,兄弟們來日方長。”老大定神足足看了我幾分鐘,很江湖地說“好,要走留不住,要留趕不走,走吧,看來兄弟也是個性情中人,我們全師出動也沒有撼動你,佩服,後會有期。”趁熱打鐵,道別老大后立即訂了趕赴蘭州的火車票,手裡揣着訂好的返程車票,決定不能再回住處,行李艷聯繫人送到汽車站去了,行走在南國小鎮的街道里,濕潤的風吹撫着臉頰,滿街的摩托車來回穿梭,深深地嘆了口氣,一身輕鬆,就在上車的前一分鐘,早就等在車站候車室里的B主任仍然給我上了最後一堂課,真是鍥而不捨。

  車票遞給檢票員的時候,開往蘭州的列車在幾分鐘前已經駛出了車站。我拖着沉重的身子,擠在潮熱的人群中,九月的南方依舊那樣熱,那樣悶。汗流幹了,身上的錢花完了,終於登上了西去的列車。西安的夜晚有些涼,古城的夜色茫茫,懷裡僅有的幾十塊錢,既要住宿又要吃飯,還要坐車。走在黑夜裡,行李箱的軲轆在轉動,發出轟轟的響聲,我的心在跳動,腳步在加快。

  我堅信:已經走出昏暗,光明也就不遠了,明天一定會陽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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