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閑篇

　　都 市 七 篇

　　------月下李說

　　（ 落 葉 篇 ）

　　秋風一來，滿地就有了落葉。有枯的、黃的、半黃和綠的，要不了幾日，落葉就開始捲曲了。又有風來，落葉便不停，幾乎半天時間，這樹就光禿了腦袋，地下卻是厚厚的一層葉子。有清潔工來打掃了，成袋子的裝滿落葉，一車一車的運走。

　　樹下的草坪依舊綠茵茵的，有寵物在那裡撒尿，又有寵物過來嗅個不停。這寵物究竟嗅到了什麼！是同類的氣味！草坪的香味！還是枯葉的腐味！秋風突然的就又來了，來勢很猛，帶着一股的旋轉，還有呼呼的哨聲，大樹都在搖晃，樹上的，地上的黃葉就全旋轉起來，漫天飛舞，又飄向空中，真象天女散花。

　　花就旋轉的往下落，落到地上還在翻滾。寵物被這股狂風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往主人腳下鑽，看見了翻滾的葉子，又叫着攆過去。風駐了，葉子就不動，寵物就盯着葉子看。

　　清潔工的掃把來回揮舞，寵物就被主人叫走了，掃把揮了過去，偏偏就空過了那片黃葉。走遠了的寵物又看到那片葉子，突然的就奔了回來，在那片葉子上嗅個不停。主人也有點納悶！這寶兒今個是咋了！難道通了人性，竟對落葉有了感傷之情！

　　（乘 涼 篇）

　　天熱的時候，人就坐在街邊上乘涼。街邊有着一長排的商店，店門前都留着兩三個的台階，人就坐在台階上，排成一溜子。這倒使人想起雨後的郊野，落在長長電線上嘰嘰喳喳的雨燕。人在屋裡悶了一天，燥熱的煩心，傍晚，便聚在這裡透點涼氣。本來都不相識，卻有個孩子在那兒調皮，人就有了言語，問那孩子多大！長的怪心疼的。孩子他奶聽了就高興，嘟嘟囔囔說個沒完，把兒子媳婦的事都扯了出來，說著還生了氣，說世上就沒有養爺的孫子，都是白操心。說罷又笑了，感覺話說的有點多，便沉默不語。

　　街心裡有車，不停的在穿梭，黃着燈過來，又紅着燈過去，把眼眯成縫，燈光就變成河，光彩呈流線形，這就是都市裡的河流，有着光芒，有着色彩，有着呼呼呼的音律。其實光彩到處都是，在路上，在街上，在樓頂上，也在天空里，紅黃藍綠全在眼前閃動。

　　天上有雲，象在謳雨，是一團一團的，雲層不高，就染上了光彩，帶着暗暗的紫紅。有一顆星在閃，細瞧，卻成了三角形，人很納悶！就有一對女子在那裡說話，是牽着寵物遇上的，兩人說的高興，兩人的寵物也在那裡纏綿，脖子上都掛着一個帶光的項圈兒。女子也看見天上的星星，就議論說：是不是外星人的飛碟！有孩子聽見了，說：那是帶光的風箏。兩女子笑了，卻突然不見了小狗，一個“貝貝”，一個“豆豆”地叫着去尋，有兩束光象流星一般穿着過來，在各自的主人面前撒着嬌，兩人便抱起帶光的寶兒，分了手。

　　（ 麻 雀 篇 ）

　　都市裡的麻雀就是膽正，它不怕人，人卻怕它。

　　清晨，人匆匆忙忙的在路上行走，手裡捏着一袋子豆漿，嘴中咬着半個包子，上班族人都是這樣，用餐常常在路上。而路上就落着幾隻麻雀，一跳一跳地在覓食，有人走過來，一兩隻就飛起，繞過了人，又回到地上，地上有什麼？都是人散落的食。一個女子帶着兩個孩子來了，大點的拉着個手推車，是老太太們買菜的那種，車上放的是書包，裝得滿滿的，感覺很重，車把兒上就拴着一袋牛奶，是孩子的早餐。當媽的拉着小的，急急火火往前走，還不停的打着手機。麻雀全飛了起來，落在路邊的大樹上，樹邊就有一個放心早餐的攤點，圍着不少的大人和孩子，那孩子的媽急要了一份豆漿，剛一轉身，就覺得頭上涼涼的，用手一摸，摸到麻雀拉下的屎。氣得她吆喝了一大聲，麻雀離開了大樹，又落在了路面上，“今天倒霉死了，讓鳥拉了一頭”女人和孩子憤憤地走了，在場的人都離開了那棵樹。

　　急着去開車，車是停在一棵樹的下面，打着火熱車，便去拿蠟拖清理車上的浮塵。我的天！銀灰的車頂上全是鳥屎，還潮潤潤的，蠟拖不敢上，沾上就拉出一條屎印，氣的人往樹上看，樹上一群麻雀，正嘰嘰喳喳的在叫。大喊了一聲，樹上靜了，麻雀並沒有走，眼看着又一泡鳥屎落在前擋風玻璃上，還慢慢地在流動，人就急了，對着那樹蹬了一腳，嘩的一聲，鳥群象散彈穿向四處。這是一輛新車，剛剛清洗過，又打上幾百塊錢一盒的高級上光蠟。此後，車主就再不敢把車放在樹下。

　　十樓的窗外是一個拐角，能看到對面的紅磚牆，牆上留着一個裝空調出水管的圓洞。洞是廢的，卻讓麻雀用了，在那裡造了窩還養了小的。正是夏日，中午就想睡覺，剛迷迷糊糊在沙發上，麻雀就跳在窗台上叫，一聲，兩聲。又飛來一隻，兩個就對着叫。你一聲，它也一聲。平日不在意，倒還聽不見，越注意這個叫聲，這叫聲就越是響亮，整整一個中午，麻雀就不離開窗檯。惹腦了主人，推窗去攆，安靜了十分鐘，麻雀又落回原處，又越叫越響。主人有些生氣，氣那個空調洞當時為什麼就沒有堵上。這麼一想，睡意全無，乾脆打開電視，另尋快樂去了。

　　（ 李 斯 篇）

　　晨練，走過一個小區的院子。這小區建的早，房屋都陳舊了，到處都是破損的痕迹，院里栽的有樹、有草。樹沒形，草也沒形，都亂長着。樹上光禿禿的，葉子就落了一地，連地上的草都覆蓋了，厚厚的一層枯葉，就再也看不到綠。

　　有貓在那裡叫，卧得象一團絨球，毛色也成了枯葉，只見頭兒在那裡晃動。牆上爬滿了藤子，葉都枯了，落了，滿牆就一片網格，象罩着黑色的防晒網。牆角下就落了一溜藤的枯葉，厚厚地堆着起來。不知這小區繳不繳物業費！這麼個管理法，業主能滿意嗎！？

　　正想着，有人大聲地喊：李師！這裡有熟人？納悶間忙回頭去看，院里靜靜的，不遠處走着一個人，那是一張陌生的面孔。怪了，誰會叫我！疑惑着又往前走。李師！又一聲在叫，比第一聲大多了。急忙回身去，看清正是那個人在叫，他認識我？我有意地等了一下。那人很快地走過來，看了我一眼，又走過去。這人有毛病！我在想。

　　那人走到前面的丁字路口，站住了，又轉回身，喊：李師！我這才留神他是在尋找什麼東西。突然的，打我身後竄出一條黑狗，不大，鼻尖上是一團白色的毛，一聲不叫跑到那人跟前搖着尾巴。

　　他是在叫狗，狗叫李師！？我有點好笑。兩人打照面時，我笑了，說：你給狗起了個人名。他也笑了，說：我這是個純種的德國狗，聰明絕頂，歷史上有個朝代的宰相叫李斯，就聰明絕世，名字大氣的很，我就給它了這個名。哈哈！我聽了，一頭霧水，心想：他還真有些智慧呢，只拿古人說事。

　　（霧 霾 篇）

　　仍是霧霾，去機場接兒子。兒子去了三亞，三亞還象春天一樣的溫暖。車在高速路上奔馳，時速不敢過百，全打着閃燈。前方的路就看不大清楚，總矇著一種灰色的霧。能看清路邊的隔離帶，再遠就又是一團迷霧，象乳狀的液體，浮在了路面上就再也不動。眼睛得看着前車的尾燈在辨別方向，有紅燈亮了，你得踩剎，轉向燈亮了，你得扭方向，眼睛是高度的緊張，心情總是鬆弛不下來。四十分鐘的路，跑了一個半小時，在機場又繞了好大一個圈子，總看不清路標指示牌。終於停了車，下了地，滿世界就只有你了，白茫茫的一片，連機場候機樓都看不見。由候機室往外看，外面仍是霧的世界，人象扣在一個玻璃罩里，沉在了乳狀的水底，連呼吸都感到局促不安。

　　兒子終於落了地，又上了車。在迷霧中往回走，他很感慨，三亞去了五天，這霧依舊如此，而且越來越濃重。飛機在天上，天上是白雲，越往下飛，雲就變暗，暗中發灰，感覺應該到了城市上空，那雲霧就成了混黃，象迷團一樣，讓人辯不清東南西北。等隱約看見地面物體時，咕咚一聲，飛機落地了。人心是踏實了，可又擔憂起這黃色的霧，其實這已經不是霧，是水氣中夾雜着大量的有害物質，是城市裡的垃圾元素，它能損害健康的生命，稱做霾一類的東西。人起先小瞧了它，沒當一回事，可慢慢的就知道了它的厲害，人心惶惶，都帶上了防毒口罩。可它隨着空氣在走，空氣到處都有，人才有了生命，它在和生命開玩笑，弄得人束手無策。這玩笑開大了，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它隨便地走，沒有人能擋住，也沒有人能攆走它，就等着冷空氣下來，將它吹散。人總是太渺小了，連空氣都治理不了，但人卻可以弄髒它，怎麼樣才不弄髒空氣呢！真該想想這個問題了。這是人類都應該思考的大問題。

　　（ 散 步 篇 ）

　　每晚都能和她碰上面，總是十點以後，冬天也如此。

　　我是為了鍛煉，每天要走一萬步，有專家在電視上講養生，推薦這麼個數字，我相信。散步總比坐在電視機前要好，不接受電視的低頻輻射，又能活動筋骨，活血通絡，與心與腦與脾胃都有好處，再者觀景觸物，增長見識，人生五十年有用，得好好地攝取些人間物事，不然到了有用時，總是覺得自己見識短淺，缺少世面。

　　她，是為了遛狗，狗是松獅，一身的肥毛，連眼睛都埋在了棕色的毛里。那狗是讓繩拴着，狗比人有勁，總拉着她跑。她身材不好，身長腿短，屁股總往後撅。狗跑着，她攆着，狗的步子快，她的步子小，繩在狗脖子上拴着，也在她手上拴着，看上去，不是她在遛狗而是狗在牽她。開始我和她不熟，碰多了，見面就打招呼。

　　問：這叫啥狗？

　　說：叫松獅。

　　問：咬人不？

　　說：膽小的很，見個小狗它都要躲。

　　我就不信。看那狗強勢的樣子，把她都能拉個跟頭，怎麼會躲小狗！

　　又問：你每天都遛？

　　又說：不遛不行，到時間它就在門口亂叫，象瘋了一樣。

　　再問：能遛多長時間？

　　再說：最少一個半小時。

　　還問：能走多少里路？

　　還說：沒算過，反正得走一身的汗。

　　我的天！每天我走一萬步，也不見出汗，她最少在我的計數之上，而且是帶氧運動。專家講了：散步必須是帶氧運動，才能真正起到建身作用。並且她不由她，得由狗，狗強迫她去走。不管春夏秋冬，風雪雨霜都得牽她走。

　　看來我也得弄條狗，小的不行，得這松獅，大個的。我想跟她講：你這狗啥時下仔，又想：不妥，如今這年代，哪有白送的。再說，我與她僅是萍水相逢，到不了討狗的那種交情。看來我還得與她加深交往。

　　一連數日，老時間總見不到她，經打聽，說她把房賣了，換了一處更大的，為的是能讓狗在屋裡跑得開。

　　看來，我是為了人，而她是為了狗，根本不是一個道。

　　我想，還是買個計步器的好。

　　哈哈！

　　（ 狗 叫 篇 ）

　　住在小區里，總能聽到狗叫，汪汪汪的。

　　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聲音就特別的驚心，常常把你從睡夢中叫醒。沒有人不反感的。

　　這狗是鄰居複式樓的主人養的，住着上下兩層，二百多平米。還有個頂層，是露天的，圍了一圈的花草，中間搭出個棚架，全是藤類的植物。這裡有個狗窩，是塑鋼材料，一人多高，玻璃是藍的，人都能住。這狗不拴，整天自由放養着，老是在平台上溜達，天陰下雨便進到窩裡，窩裡有床，也有狗的吃飯碗，享受人的待遇，比人吃的多，還講營養搭配，狗養的很有精神。

　　最討厭的就是那種叫聲，沙啞而且低沉，能感到一種兇惡氣息。有人放鞭炮，它就要叫，汽車報警器響，它也要叫，經常深更半夜，突然就叫了起來，一叫就是一陣子，非把你從夢中叫醒，它才歇息。人總想給主人說，可見了面，話就出不了口。這主人人好也隨和，跟誰都能打招呼，聊得很投機，這倒使人說話為難，不好提狗的意見。

　　一天，小區里出了賊，連偷了幾家，損失最大的是十樓的老外，客廳里兩部手提電腦和外幣被盜，業主找了物業，物業報了警，說是立了案，可事情卻石沉大海，沒有音迅。人們就有了議論，說賊是由樓上下來的，翻窗行盜。業主們就是一陣緊張，家家關窗閉門，防盜鎖都不防盜，一根針都能打開，人們便在門裡加上一道插銷，用很粗的。

　　複式樓的主人說了話，那晚他家的狗就叫了幾陣子，第二天，在他頂樓的牆邊上，發現了賊的腳印。多虧了他家的狗，有狗就是有安全感。公安還來了人，取了賊的腳印。

　　業主們開始對狗有了新認識，特別是複式樓的狗，不再反感。夜裡聽見狗又在叫，汪汪汪的，人倒心安了，就想：夜裡狗膽比賊膽正。而後睡得就更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