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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無悔》三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一九六七年

  那是個難忘的年頭,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資產階級統治我們學校的現象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在城市由工人階級管理學校,在農業由貧下中農管理學校參加鬥批改。

  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學生不但要學文,也要學軍,也要批判資產階級。學校上課,在學校我們一天除了學習《毛主席著作》外,還學農,去各村接受“貧下中農”教育。學軍,每天由公社“武干”帶領學“爬步”,“三角隊形”;“學工”,到工廠去,乾重活,翻沙,鑄工,鉗工。業餘我們除了教唱革命歌曲以外,學習“八個樣板戲”。在《林海雪原》劇中,我登台與我的好友馮蘭蘭演過“少劍波”。人們高呼,“少劍波、小白鴿演得最好。”

  在學校長期除了寫大字報、揪斗“走資派”上縣,到公社造反外,半天學習,半天上課。一九六七年,我已十九歲,正是青年時期,由於文化大革命,父親被打倒,開除工職后,我的好友,王鳳梧與校長派性不好,也被趕出校門,只有馮蘭蘭幸運避難,一九六七年,我初中的學生時代結束,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高中不予錄取。

  什麼是“上山”,就是吃國家供應糧的城市學生,那時大學停辦,停學后,下放到農村,帶戶口接受再教育。“下鄉”就是農民子弟回鄉務農、徹底成為農民,城市戶口的學生,兩年後,可以招工、招干、參軍,剩下的返回了城市,吃了國家的“鐵飯碗”。

  為什麼人一定要吃皇糧,一、當時吃國家的糧的人,每月工資五十幾元,兒子好可以頂班世襲,每月吃白面三十斤,生活全部有保障,而考不上學,招不上工的學生,到農村,無經濟來源,一天只一毛錢的收入,一年分原糧三百六十斤,農村的經濟薄弱,一天工價值一毛錢,一年只有務農才是唯一出路,不像今天改革開放,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元,那時只有,“工”與“農”行,錢沒處來。這是后話,所以當時有權有勢的人家,想盡一切辦法,吃皇糧,

  一九六八年

  那是一個難忘的年代,我響應“上山、下鄉”來到農村,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裡是大有作為的。

  我懷着赤誠的心,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徹底改造“小資產階級”世界觀。在農村,滾一身泥巴,磨一手厚繭,練一身鐵骨。我學會了扶犁、割田、拉鋸、砍柴。農業學大寨,我是“尖刀”班,“突擊”隊我是第一位,由於表現好,一九六九年,我被推薦重新走進了我的母校—“臨潭一中”,上高中,全州七個縣,高中只有四十五人。因為,三年困難時期,失學學生多。在“文化大革命”運動中牽連的人多。所以只有四十五人,“紅衛兵”子弟只有我一個,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轉眼三年的高中生活結束了,當時大學停辦,多數人去了“中教”訓練班,還有的同學被招工、招干,我和十名同學,因為在“文化大革命”運動中,父親被打成“走資派”,刮過風,抬不起頭,我們又一次回到農村,上了“工農兵大學”。

  我離開了造反、天是老大、我是王二的火紅年華。又一次被下放到農村,與我們的班主任周惠雲老師分別了。在六年的初中、高中的學生生活中,我們受到了敬愛的周惠雲老師無微不至的關懷。由於她出生在“資產階級”家庭,這次也離開了學校,去了“五七幹校”參加勞動改造。在當時,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還是開除了“工職”,我和王鳳梧背着行李送走了敬愛的周惠雲老師,我們灑淚告別並互相道聲:“保重!”周老師臨行前,給我和好友王鳳梧送了兩本書:《苦鬥》、《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我們經過風雨交加的三十年才領會了周老師的用意。割不斷的師生情意,患難與共的往事。學生時代的所作所為歷歷在目,在“紅衛兵”鬧革命的日子裡,學生們對周老師,寫過第一張大字報,向“資產階級”家庭出生的老師圍攻過、鬥爭過,殘酷打擊過,甚至肉體上折磨過。周惠雲老師教學嚴謹,對窮苦學生的關心無微不至。初中三年,擔任班主任的周老師,對學校作息時間執行得很嚴格,隨時檢查上自習。午睡、晚上休息都要查房,當時她被評為全州“優秀”教師。我在“黑五類”子弟的日子裡,是周老師給我談心,她告訴我,“她的父親也被打倒,她也不是幹部子弟……”她哭了,我也哭了。原來,周老師的父親是“大學講師”,也被打成“黑幫”送去“黑龍江”改造,與她家斷了音信。我們相互了解后都很同情。從此以後,我們是師生關係也是姐弟關係,也屬患難與共的戰友。在困難時期她讓我入了團,她送給我舊鞋、舊衣服等生活用品。在困難時期她一次次報信,把我和王鳳梧從農村收回學校,我們重返學校,上完了高中。我們彼此的師生情誼,“戰鬥”過的年月永生難忘。

  當周惠雲老師調離“臨潭一中”到“張掖”地區任教后,我與王鳳梧同學去看望她,她一眼就認出了我們,久別重逢,我們悲喜交加。她隆重的招待了我們,她高興的向她學校的老師、學生們一一的介紹了自己最旱的學生。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年的學生王鳳梧後來畢業於“中央黨校”,任“903”廠的黨委書記,處長;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年因下放勞動而失學的“黑五類”子弟馮毅,在改革開放中成為農民企業家。歷史為我們安排了三十年後又相見的情景,師生和戰友的重逢,我們高興的談了三天三夜。我們衷心地祝願周慧雲老師健康長壽!

  一九六八年,那是一個難忘的年頭,“文攻武衛”與“要文斗不要武鬥”唱對台戲。“臨潭”縣武鬥開始了,揪斗縣委書記郭發勇,打倒公社書記馬正英,在那次運動中他們都被制殘。直到一九七七年,郭發勇任“甘南州”州委副書記,馬正英任某縣縣委書記。

  姚文元、張春橋在人民日報發表了兩報一刊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論資本主義復辟的社會基礎”

  張春橋的反動論,“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在農村又出現了“極左”路線,跟“以糧為綱,全面發展”唱反調。七十年代開始了“文化大革命”,“極左”路線的重演給人民生活又帶來了很大的災難。

  一九六二至六四年,國家要求農村家家戶戶養雞養鴨,養奶羊、毛驢等牲畜,發展生產自救,農業有了起色。隨着“文化大革命”的開始,奶羊、毛驢,架子車,成了發展資本主義的土壤,進行打擊,收為公有。農村家庭的經濟來源被切斷,就是在農村人家應具備的“三大件”(毛驢、人力車、奶羊)很少有,幾個村合起來,真沒有幾家有家庭養殖。

  記得南門河大隊,有個下放幹部,馬利民由於人少勞動力缺,拿着積攢下來的錢買了一匹馬、一輛架子車,利用農閑拉柴、拾糞。可是為了馬生騾子而惹了禍,樹為“資本主義”復辟的“典型”來批來斗,收為公有才算完事。

  這是反對搞活家庭經濟的紀實,也是搞垮人們生活的一切經濟來源的真實寫照。

  當時,我村有三十八戶人家,一百四五十口人,是第四生產隊。

  生產隊的組織結構是:一百四五十戶的生產隊,管理人員有,隊長、副隊長、兩個小組長、記工員、保管員一人、飼養員二人、會計、出納、“紅衛兵”三人,合計十五人。

  這些人都領導着小生產隊的人,搞革命,促生產,出工不出活。同時,這一百多口人的小村,還要擔負大隊正付書記、文書、“赤腳”醫生、“民辦”教師、大隊、小隊管理員等二十多人的年終生活分配問題。參加農村生產,以大批判為主,每天上地幹活,先開批判會頂生產,早請示、晚彙報,在地頭先學《毛主席語錄》,以革命帶動生產,突出了“抓革命保險,抓生產危險”的口號。真正在田間地頭幹活的時間很少,即使幹活,工效也非常低,再加上管理人員的家屬出工不出活,工效更低。由於在那個時代,出現了“工分”制,其特點有二:

  一、“工分”制,“工分”是當時勞動者報酬的計量單位,是對“人民公社”社員一天勞動成果的計量,體現着吃飯多少的問題。全村男女、老小平均分工,一天十分“工分”,一日人們的工資,拿現在來說,人們出工打工,一天勞動所發工資四十六元,在當時勞動一天十分工,到年終分配,一天勞動日值一毛錢。

  二、“工分”制的不平等,有權有勢的“土皇帝”,不勞動每天記10分,一年記工分360分,再加上給他們自己的補助,貪污與多記,真正的勞動人員到年底分配,一天工值只有一毛多錢。

  開批判會,辦理論學習班,搞“文化大革命”,不出工,不勞動,一天記10分工,從早到晚整整勞動了一天的人們也記10分工。少數人以每天借口學習、開會、辦學習班,逃避生產勞動混“工分”,不出公記“工分”,出工不出活,有些人出工,但是不幹活,搞串連,也記10分,出工不出活,貪污和剝奪勞動人民的勞動所得。記得,我一家四口人,是全隊勞力最多,因不能參加任何會議和活動,所以是掙得“工分”最多、勞動出勤率最高的人家,但是,與“隊長”一家同樣是四口人的勞力掙的“工分”相比,還差得很遠。

  那是一個最令人永遠難忘的年代,“文化大革命”發展到最高峰的年代,“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口號聲驚天動地。一股“紅色颱風”將要來臨,“樹欲靜而風不止,鑼鼓聲中有敵情”。“刮它個十一、十二級颱風,徹底吹垮他們,實現全國江河一片紅,保衛文化大革命偉大成果。”以群眾斗群眾,製造人民內部無止境的鬥爭。體現了一個以“階級鬥爭”天天講的年月。

  這場紅色“風暴”以狂風暴雨之勢,刮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也刮到了我們這個“山高皇帝遠”的邊陲小鎮——“新城”,也刮進了我和馮蘭蘭之家,這場紅色“颱風”以“文攻武衛”為衝鋒號,以“極左”面目出現了,完全違背了“要文斗,不要武鬥”,改變了“文化大革命”的性質。新城地區武鬥開始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借紅色風暴製造派性鬥爭,煽動不明真相的群眾製造武鬥。

  “新城”地區一百幾十無故群眾被斗被打,他們架着“噴汽式”飛機掛着大牌,戴着高帽子遊街示威。

  趙校長,解放前畢業於“北大”,任教授,參加過“五四”學生愛國運動。回故鄉創建了“甘南州臨潭縣第一中學”,為發展家鄉的教育事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在這次“颱風”中致死。

  薛秉功,共產黨員,抗美援朝有功之臣,當時任新城糧站站長。被打壞了兩條腿,從此再沒有站起來,從“新城”消失。

  馬昌,畢業於“蘭州大學”,“臨潭一中”教師,在這場“風暴”中,因派性不同殘遭毒打,自己的母親因殘不忍睹,弔死在“宴家堡”村橋頭。還有許多人被打成重傷。

  在這次紅色“風暴”中群眾傳說,西路有一個“三賴子”在這次武鬥中,打人一直堅持打到九十九棍,為實現一百棍的願望,最後打完了一百棍,掙破了自己的脾臟,吐血而死,死前父親指着自己的兒子大罵,“人家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打他們,死有應得,該死。”直到現在的新城人還唾罵之,“惡有惡報,教育後人,不可作惡,作惡者,該死。”在這場紅色“風暴”中,由於造反派衝擊學校,“臨潭一中”停課半年有餘,學生、老師全部解散了。

  在這場紅色“風暴”中,我的父親、馮蘭蘭的父親被刮進了颱風站,這些人集中起來,每天去“紅華山”,從幾十里遠的地方撿來白石頭,對幾十米大的“忠”字五十多天,天天要家裡人送飯,不準回家。

  在這場紅色“風暴”中,我與馮蘭蘭由於派性不同,逃到深山老林親戚家躲藏了半年,黑天、白天都不敢出門,直到“複課鬧革命”的指示后,“臨潭一中”實行軍隊管理,我和馮蘭蘭在解放軍的護送下才回到學校,在打倒“公、檢、法”徹底鬧革命的年月里,誰反對“紅衛兵”,誰就是“反對毛主席的革命路線”,誰反對“文化大革命”,誰就是“反革命”,文化大革命主宰一切。“四人幫”是這場運動的罪魁禍首。

  一九六九年,正值中秋之夜,是一個不尋常的夜晚。那年我與馮蘭蘭上初中三年級,從小學二年級一直到高中畢業,她們全家都住在我們家,由於我的父親被打成“四類份子”,馮蘭蘭的父親被打成“走資派”,我們由“大鬧天宮”到“五行山”下由紅得發紫的“紅衛兵”雙雙變為“黑五類”子弟,成為受教育的對象。

  這晚上的前半夜,天特別黑,伸手不見五指,由於派性我常常在別人家過夜。白天上學,那晚一聲小小的聲音傳到了我耳中,隨後從門縫裡塞進一個小字條,寫到:“戰友,今晚,造反派要抄你和馮蘭蘭的家,勿備小心。”我看后驚呆了。“不行,我要送去情報。”我心裡想。但門口已有人看守、頂哨,我趕快爬上了我家有一牆之隔的鄰居家房頂。我用石塊包着寫好的紙條投向了馮蘭蘭的家裡,正好馮蘭蘭發覺了我,我趕快向她揮了揮手,她怔住了,我指了指腳下,她意識到了什麼,她馬上撿起了石頭和紙條。她立即回到家中,看到紙條上寫着:“今晚,造反派要襲擊我家,請告訴母親,頂好門,不要在窗外睡覺。”她從家裡跑了出來。緊握着雙手,對我說:“我知道了,我不怕。”隨後,她把在胸前的兩條長辮憤怒地摔到了身後,憤怒地走進了家門。之後,我聽到呼喊聲、轉移聲、頂門聲、棍棒聲,她在做一切戰鬥準備,這時我才放心了。我在夜幕中守護着家,維護着將要發生的一切事情。

  晚上十二點,天更黑,勞動了一天的人們早已進入了夢香,只有幾聲瘋狗的狂叫聲在黑夜裡回蕩。八九個傢伙出現了,他們手中拿着棍棒向我家衝來。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們是本社的“造反派”頭頭,汪嘯天帶領的八、九個人。隨之,暴風雨般的石頭投向我的家裡。窗子、房上的瓦被打得粉碎,大門被撞爛,“門擔”被折斷,家中傳來了母親的哭聲,馮蘭蘭母親的救命聲,三個孩子的哭聲,我憤怒極了。我撿起了早已準備好的幾塊石頭,投向了這伙暴徒,他們中的一個大叫:“啊唷,我受傷了。”幾個暴徒嚇住了,射擊停下了,他們回過神來,高叫:“八五兵團打來了,跑啊。”他們像野貓一樣在黑夜中逃得無影無蹤,我在夜色中看清了他們的真面目。

  這晚上的後半夜,天特別明亮,圓圓的月亮高掛在天空,好像目睹着人間的不平事,星星閃閃發光,守護着善良的人們,好像在說,“入睡吧勤勞的人們。”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力量,更感到了自己的存在,我制止了這場將要發生的血案。

  第二天,天亮了,我急着回到了家,石塊滿炕、滿院,我母親嚇成了病,馮蘭蘭的父親出外回來了,找回了暴徒的頭子並大罵他們,“有什麼本事向我來,不要欺負老人、婦女、孩子,孩子們有罪嗎?如果我有槍非斃了你們這伙暴徒不可。”這個暴徒否認了一切,不承認:“看我腿有傷,不能動,我怎麼能打你們的家。”我明白了當晚發生的事情。馮蘭蘭向我投來了感激之情,“友啊,多虧了你,出來作證吧。”我想:“我上有兩位老人,我還要在他們的魔掌中生活,我站出來又有什麼用,在公、法、檢砸爛的日子裡,文化大革命主宰一切,他本身就是惡魔的化身,誰反對文化大革命誰就是反革命。”

  一九六九年,我家又被造反派全部佔用,我們全家三口人趕進了一家牛棚。兩年後,黨再次落實了房屋政策還給了我們。在幼年、在青年、在我的心目中,當我們在逆境,在遭受不白之冤,在殘酷鬥爭無情打擊的日子裡,是黨一次又一次伸出了手臂挽救了我們,黨永遠在我們的身邊守護着我們,我們永遠不忘黨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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