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心態，一種生活

　　半個月前約見了一對老夫婦，他們是我很小時候認識的一個朋友的父母，兩位老人都該有七八十歲了吧。一年多沒有聯繫了，此次去市區辦事，離他們家很近，又聽說那老阿姨在六月份因胰腺癌動過手術，所以怪朋友沒有早點告訴我們的同時，決定相邀他們一同吃頓飯。

　　見面之後，發現老阿姨的身體、氣色看上去都還不錯，也不見怎麼老，看來正如朋友所說，手術做得相當成功，而且身體調養得也還可以，一貌看上去並不像是個癌症患者。

　　五年前我因患甲狀腺瘤需要住院手術聯繫了老阿姨，向她打聽醫院裡有否熟人，看能不能介紹一個技術好一些外科醫生，因為我前去就診的醫院就在她家的附近。老阿姨十分熱心地給我介紹認識了現在這位朋友（她的一個鄰居）。初次見面就在老阿姨的家裡，那時聽說她也手術不久，而且屬於惡性腫瘤。但是，她的生活態度還是很樂觀的，這讓當時的我更有了面對疾病的勇氣。

　　而且，更加令我感到驚異的是，這位看着生活平靜的老人，不僅受着疾病的侵襲，而且還受着感情的折磨。她的老愛人竟然在外面有了另一個女人——一個外來打工的老太婆。

　　相隔很多年以後見面的我，根本無法懂得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一對相依為命了幾十年的夫妻為何會在年過半百以後出現了情感危機？不是說“少來夫妻老來伴”么？可是這位老阿姨有誰來相伴呢？他的老頭高興回家走一遭，不願意幾天不進家門。而更讓我感到吃驚的是老阿姨在談及老頭的風流韻事時臉上竟然還帶着笑容，那對眯縫着的眼睛里看不到憤怒與悲哀，彷彿她在述說著的是他人的事情，與她自己無關痛癢。

　　我甚至在她的表情里找尋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不知道她的內心是否痛苦？或許，人在經歷了無力擺脫的困境，只有直面現實的時候，會產生一種超然洒脫的姿態。而眼前的這位老阿姨正在演繹的就是這樣一種姿態——笑容可以掩蓋痛苦，笑容可以掩蓋悲哀，無奈可以消除妒恨，無奈可以撫慰傷痕。

　　雖然我不能理解那老頭的行為，但是我的心裡也並未出現什麼厭惡的感覺，甚至可以接受他的行為存在。因此，我依然很有禮貌地與其交談，述說往昔與今日。我想，無論如何他這樣做總有他自己的理由。每個人的生活都是由他的心態所決定的。

　　一種心態，一種生活。

　　只是我不知道老頭是在什麼樣的心態驅使下選擇了這樣的生活；而老阿姨又是在什麼樣的心態下默許了這種情形的存在。

　　老了，倦了，對於男女情感之事淡漠了，還是老了，累了，已經沒有精力在情感的旋渦里折騰了。不管怎樣，老阿姨的姿態卻是我十分欣賞的。情感是別人的，而身體是自己的。既然自己已經無力經營別人的情感倒不如管理好自己的身體。

　　如今，和兩位老人再次見面，雖然歲月並沒有給予他們外表多大的變化，但在細觀之下我還是發現了他們兩人與以前的不同之處。

　　整個席間，老阿姨沒有說上十來句話，倒是抽了五六支煙。朋友說她是在這次開了胰腺癌以後抽上煙的，現在每天可以抽上一包左右。短短几個月的時間，這位老人不僅學會了抽煙，而且煙癮如此之大讓我不得不為之吃驚。按理說身患癌症的病人是不適宜抽煙的，況且她已經在過去的十多年裡動了三次手術，兩次都是癌症，更不應該與煙接觸，相信她不會不知道。那麼，她為何要抽得這麼凶呢？

　　其中的複雜原因我想我是猜測不透的。是因為感覺來日不多而尋求刺激？是因為內心痛苦而尋求快樂？是因為萬般寂寞而尋求安慰？當她那不再柔軟、皮膚粗燥的手指夾着煙慢慢地送到嘴邊，而後眯縫着眼睛吐出白煙，我透過煙霧看到她那張看不出任何心境的面容時，我想此時的她心態一定如這飄渺的煙霧一樣飄忽不定，抑或是看着飄散開來的白煙她的心也似煙霧般四處飄散，隨即消失在隨風輕舞的塵埃里，無法聚攏，無法分辨。

　　一顆破碎的心繼續着殘餘的歲月。是這樣么？還是人情的寒冷需要從指間獲取熱量來溫暖自己的心？

　　相反那個抽了幾十年香煙的老頭說是戒煙了，一頓飯吃下來，竟沒有抽一支煙。朋友輕聲告訴我，老頭現在白天在家，晚上住在外面，而那個外來的老太婆有時做些什麼好吃的老頭也帶回來給老阿姨吃。原本應該敵視的兩個女人現在差不多要姐妹相稱了。

　　驚疑之下我無言以對。是生活改變着人的心態與性格，還是人的心態與性格左右着生活？我想，正確的答案大概應該是後者吧。

　　正所謂，性格決定命運，心態決定生活。夫妻老來不合也是古來就有的事，有的整天吵鬧，有的大打出手，有的各奔東西，有的分道揚鑣，當然也有的就如這兩位老人一樣互為平靜地過着與世不多的日子。人世間所有不同的生活都是由不同的心態帶來的。

　　所以，一個人要想有快樂、幸福的生活，就一定要擁有樂觀、洒脫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