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

　　1、2007年12月22日

　　手機靜靜的躺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美文坐在床上看着書，可眼腈卻時不時地看手機一眼，每次與老公吵完架后，老公都會給她打來電話或發短信道歉。今天只是在中午吃飯的時候那熟悉的曲子才響起，美文卻沒有碰，再後來那手機就一直靜靜地呆在那。

　　美文的單位正在進行所有制轉制工作，她也即將成為都市下崗人群中的一員，工作近二十年的單位瞬間卻與自己毫無關係。就象未到站的列車在中間不知名的小站被拋下的旅客般的茫然無助。這時，老公的單位卻組織員工去海邊度假，老公也積極地籌備着。美文與老公大吵一架，感覺自己就像全世界的棄兒。美文看見桌子上削水果的刀，不假思索的拿起刀向手腕處劃去，暗紅的液體從刀與皮膚的交接處一涌而出。瞬間身體內的燥熱的感覺無影無蹤。美文躺在床上，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漫漫的上升。她看見躺在床上的女人臉越來越白，她飄過去，想用自己的手去按住那刀口，可紅色的液體卻依然毫無阻擋的繼續的流着。

　　這時，她感覺有什麼碰了她一下，她回頭一看，一個半尺高嬰兒般的物體站在她的身邊，但卻不能清晰地看見臉上的五官“媽媽”，她着實的嚇了一跳。她不知那物體如何發出的聲音，卻清楚的感覺是那傳出的聲音。她蹲了下去，不知害怕的想去抱起，但當她站起時，卻發現懷抱里什麼也沒有“媽媽，我是寶貝”。一種莫名的感覺抓住了她。

　　2、1997年7月1日

　　香港回歸的日子，舉國上下沉浸在一份喜悅中。美文卻有些擔心，每個月都準時的月事卻未如期而至。上個月雖然只有2、3天，但她認為也許是自己有些勞累。當看着試紙上兩條鮮紅的標誌時，美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剛剛結婚才兩個月，雖然未採取措施，可也沒有想到會如此之快自己就要當上媽媽了。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大夫的話引起了美文的驚奇“你已經懷孕快兩個月了”而美文左臂上的幾個小紅點也引起了大夫的注意“你有些輕度的風疹，孩子會有些影響，你才23歲，回家再考慮考慮吧。”美文感覺自己如釋重負般的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由於時間的耽誤，美文只能接受藥物流產了。吃完葯的第2天的疼痛，讓美文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第3天上午當大夫檢查完告訴她“孩子得下午才能掉下來，然後還再處理一下，先上床休息一下。”老公心疼的看者美文。

　　美文輕輕閉上了眼睛，‘孩子鬆開媽媽的手吧，不經意的你的到來，陪伴了媽媽兩個多月了，卻不知道你的存在，而如今卻又不能帶你來到這個世界。真的抱歉鬆開媽媽的手吧，媽媽會為你祈禱的，再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吧，好好享受一下父母的關愛。鬆開媽媽的手吧，寶寶。’一陣下墜的感覺打斷了美文。她連忙跑進衛生間，一下子的釋放，本能的向下看，一個肉色的物體伴着水聲一晃而過。當她告知大夫的時候，大夫那不相信的目光在檢查后變成一聲嘆息“孩子真的掉了。”回家后，美文靜靜的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3、2007年12月22日

　　門開了，老公手捧着一束紅玫瑰與我們的女兒-樂樂走了進來。她連忙與寶寶一起飄到了牆角。一聲驚叫后，救護車的鳴叫聲響徹了都市的街道，她卻彷彿被線牽着的風箏，穿梭在城市的上空。雪，下雪了，漫天飛舞的雪花與隨意伸展自己的她。看着路上的人來人往，看着房屋中每盞燈下恣意的人們，她卻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病床上的女人臉色漸漸有些紅潤。

　　她每天穿梭在這個都市中，旁邊是她的寶寶。雖然她還看不清寶寶的臉，但她卻能感覺寶寶什麼時候在笑，什麼時候在唱，什麼時候在跳。

　　伴着女人臉色一天天紅潤的加重，她竟有些害怕的感覺。女人還未清醒，其實她已經看見女人腦中一個極細的毛細血管中有一個小米粒狀的東西。可是她連試着去撫平的勇氣都沒有。

　　4、2007年12月30日

　　新年的喜慶包圍着所有人，醫院裡卻依然肅靜。女人躺在病床上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各項身體指數都趨於正常，可是女人還躺在那裡。“文，醒醒吧，我怎麼會自己去玩呢？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3個人的機票，3個人的旅程。文，快醒來吧，不要讓我後悔一生。”寶寶站在病床前，手伸進女人的頭裡。她忽然感覺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拽進女人的軀體“媽媽，回去吧。”她想抓住寶寶，卻看見寶寶手上僅有的2根手指，瞬間她看清了寶寶的臉。

　　女人緩緩的睜開眼睛，美文用手輕輕撫摸着老公的臉，那是一張憔悴的臉。頭髮與鬍子幾乎分不清楚，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努力的睜着，而後眼淚已經順臉而下。

　　美文與老公互相攙扶着走出了醫院，在回家的路上，美文卻執意去了一趟中街旁的一條小商業街上，買了3000張黃黃的閃光的不知名的紙，老公驚疑的看着她，她沒有問如何摺疊，可回家后一個個小元寶卻在她手中完成。

　　5、2008年1月1日

　　元旦在人們的歡聲笑語中如約而至。

　　美文看着她剛剛疊完滿滿一桌子的金元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夜晚，星星陪伴着月亮，看着都市每個角落發生的故事。美文與老公走到十字路口把一個個金元寶扔進火盆‘孩子，這回你可以投胎轉世了，原諒媽媽，媽媽和爸爸來送你最後一程。找個好人家吧，媽媽會為你祈禱，願父母把所有的關愛都給你，彌補媽媽對你的虧欠。寶寶，如果見到媽媽，一定要讓我知道，如果可能讓我抱抱你。寶寶，忘記爸爸、媽媽，還有妹妹吧’。

　　日子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美文真的下崗了。老公讓她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她也漸漸的適應了居家的日子。更多的時間陪伴在樂樂身邊。聽着老公和樂樂越來越多的笑聲，美文又有了那種久違了的幸福的感覺。只是有時也會有一聲長長的嘆息。

　　6、2009年10月1日

　　祖國60歲華誕的日子，觀看完雄壯的閱兵儀式，美文一家去公園遊玩。一路上隨處可見的鮮艷的五星紅旗迎風飄舞。每個人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和自豪的神情。

　　公園裡的好風景，吸引着每個人的眼球，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打斷了美文的興緻。她回過頭，一個近40歲的女人抱着嬰兒，女人急忙哄着啼哭的嬰兒。美文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一張漂亮的嬰兒的臉。女人求助似的看着她，美文伸手抱過嬰兒，嬰兒一頭扎進她的懷裡，竟破涕為笑。“媽媽，她有我一樣的酒窩”。樂樂拉着美文說著。一種熟悉的感覺抓住了美文。美文有些慌亂的把嬰兒送進女人的懷裡。

　　“樂樂，寶貝。”樂樂連忙跑着奔了過去，老公舉起樂樂，再放進自己的懷抱，隨後傳來父女倆歡快的笑聲。

　　“媽…”“她會叫媽了，她會叫媽了”。女人興奮的聲音。

　　美文回過頭，那張充滿笑容的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正看着她，抬起的手臂伸出兩根手指，美文一驚，連忙用盡全身力氣展現一個最。最燦爛的笑容。當她轉回身時，緊緊閉上雙眼，待睜開時，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只是美文的臉依然洋溢着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