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盞煤油燈

　　收拾房子時，無意中在角落裡看到了那盞煤油燈，淺綠色的玻璃燈身和燈身上“鼓足幹勁，力爭上遊”八個字上都已落滿了厚厚的一層灰塵，鐵制的燈頭也已銹跡斑斑。看到這盞燈，如同在街上邂逅多年不見的兒時好友，思緒一下飛回了童年。

　　小時候，村裡用電不如現在方便，特別是晚上經常停電。在我的記憶中，晚上用煤油燈照明比用電照明更多，煤油燈那昏黃的燈光留給我的印象就深一些，冬季的夜晚尤其深刻。

　　冬天天黑的早，吃過飯後，媽媽因為擔心我，不讓我出去玩，貪玩的我又不想過早地睡覺，於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圍在那盞煤油燈前，看媽媽做活兒。那時候，媽媽做得最多的要數棉鞋了。晚上，看着媽媽不厭其煩地納着千層底，一針針穿過來又穿回去。有時，還在鞋底納出各種好看的花紋，還經常會把針在發間攏一下，好動的我也要試試，但不是扎不透鞋底，就是把針穿反了，不免要讓媽媽說上幾句。

　　但媽媽不是每一次都能看得住我的，我經常從媽媽的眼皮底下溜到大街上找夥伴們玩。有時候連晚飯都不知道吃，每次玩瘋了，跑夠了，才想起回家，回到家裡總能看到媽媽坐在椅子上就着那昏黃的燈光，一邊做活兒，一邊等着我回來。但終於有一次，我跑出去的時間太長了，也太遠了，媽媽在街上喊我的名字我都沒聽到，回到家裡，媽媽不由分說把我拉過去就打了起來，然後才把溫熱的飯給我端過來，我哭着不肯吃，媽媽也不再說話，直到我餓得實在不行，端起碗要吃時，媽媽就會從我手裡在將碗奪過去，然後又溫飯去了。

　　那盞煤油燈留給我的記憶遠不止這些。小時候，有時爸媽不在家，我哭着鬧着要找他們時，奶奶便會用當時我認為很嚇人的話哄着我不讓出去，然後將煤油燈拔得再暗一些，讓我依偎在她的身邊，給我講着她在她的長輩那聽到的、我似懂非懂的故事。聽着聽着，我便會在奶奶的故事聲中停止哭鬧，沉沉睡去……記憶里，我已說不清有多少次是在奶奶的故事聲中睡着的。

　　如今，我已長大，經常不能回家，有一次回家，無意中看到媽媽的頭上有根白髮，給媽媽說，她卻說：都把你們拉扯這麼大了！聽着這句話我心裡真不是滋味。經常在外，已不能圍在媽媽身邊看她做活兒了，連最簡單的家務也不能為她負擔一些，也不能經常在奶奶身邊聽她講那已經講了許多遍、我都快要會背的故事了。無意中看到這盞煤油燈，卻勾起了我對這些往事的懷念，而這些，將和這盞煤油燈一樣，成為我人生百味記憶當中不可缺少的一味永不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