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歲月深處的那盞煤油燈

　　去年回了一趟老家，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意外的在雜物堆里看到一盞煤油燈。可能是太久沒有停過電了，它在這個角落裡竟被人遺忘了十幾年。我拿過一塊毛巾想擦去上面的灰塵，但一碰之下，表面的油漆脫落了一地，露出銹跡斑斑的外殼。那一夜，我把所有的燈關了，在黑夜裡點了那盞煤油燈，坐在書桌前靜靜發獃。秋夜似水，思緒在那抹光中漫溯心田。

　　九十年代，老家經常停電。那時候，家家戶戶都備有煤油燈蠟燭。停電沒人通知，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要停。有時是一家人吃飯的時候突然就給你停了，於是大人忙着摸黑找火柴、找煤油燈，小孩好玩跑去陽台看熱鬧，本來是一桌好菜，給這一折騰，全變了味。有時是在你洗澡的時候給你停了，那才叫個鬱悶。小孩子本來就怕黑，突然一斷電，浴室里一片漆黑，嚇得水都沒抹乾就逃了出來，過了半天才發現衣服都沒穿上。當然，最讓人咬牙切齒的就是你追着看電視劇的時候，正在精彩處突然給你黑屏，這時候，你簡直要把供電局的人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遍。

　　當停電成為一種習慣，挑燈過夜也就成為生活的一部分。大人們點着燈泡茶話家常，小孩則在煤油燈下寫作業。聞着那沖鼻的煤油味，一邊機械的寫字，一邊暈暈欲睡。突然聞到一股焦臭的味道，發現不對勁，立刻清醒過來，原來是頭髮給燒到了。為了怕大人追問，只能偷偷的把沒燒到的那撮也剪掉，於是第二天就有了奇怪的髮型。當然，停電也有快樂的時候。夏天是停電的高發期，有時間一停就是一個晚上。於是一家人坐在自家的小店門口納涼，一邊搖着扇子一邊擦着汗。家家戶戶都掛着煤油燈，一望過去，整條街星星點點的。微弱的燈光照在街上散步的行人身上，在地上拉了很長很長的影子。偶爾一陣涼風吹過，帶着哪家陽台種的夜來香，讓人舒坦到心肺。突然，父親說去賣個西瓜來解解渴吧，那個眼睛發亮啊，興奮得從凳子上彈起來。西瓜抱回來了，切成十幾塊，沾上鹽水，吃得人直流口水，恨不得把西瓜皮都吃了。

　　歲月在指尖流過，無聲無息。漸漸地，停電的日子越來越少，用煤油燈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但那抹微弱的燈光卻在我心中越發清晰。不知從何時起，我突然發現，挑燈夜讀，是一件何等愜意的事。一行行文字，就如一個個音符在腦中跳躍，那朦朧的光，就如舞台上製造氛圍的霓虹，令人沉醉其中。窗外，秋空繁星點點，照着各家各戶灰色的瓦片，有些許黯然。遠處稀稀疏疏的樹枝，掛着夜的寂靜，夜涼如水，秋月如霜。

　　此刻，我正帶着耳機走在城市的街頭。城市的夜裡永遠是霓虹閃爍，車水馬龍，熱鬧非凡。耳邊傳來是的是陳奕迅那首路一直都在。“穿過人潮洶湧燈火欄柵沒有想過回頭”“不能後退的時候不再傍徨的時候永遠向前路一直都在”。也許，正是那抹微弱的光在我心靈最深處指引着我，讓我走過歲月的彷徨，走過生活的蒼白。路一直都在，是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