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個情人

　　雪花恣意從空中飄落，在屋頂和走廊上嬉戲。灰濛濛的天空在雪花的影印下，還是那樣明亮，教室的走廊上，孤零零地一個小人兒，伸着小手和雪花嬉戲，羊角辮上的天藍色沙帶在微風中翩翩，紅色碎花小襖覆蓋在深藍色的棉褲上，黑色燈心絨的小棉鞋躲避着雪水的侵襲。飛舞的花瓣在一雙通紅的小手上快樂地融化了自己的笑容，把冬天的美麗刻在五歲的記憶中。學校的鈴聲睡著了，雪花也累的停止了跳舞，我的爸爸快來接我了。

　　爸爸是中學語文老師，他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當然，還有兩個兒子，但我知道，只有我才能讓爸爸非常非常高興，這是我從學校的老師和學生的爸爸媽媽那裡知道的，大人們常常說：“你看趙老師，只要說到女兒，馬上就笑，你看他那開心的樣子。”音樂老師的媽媽說：“我那女兒放學回家，書包沒放就問，爸爸呢？從來不問我。” 我的相貌是爸爸的翻版，媽媽說，那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當懂得漂亮這個詞的時候，我就不喜歡和爸爸一樣的厚嘴唇，爸爸說，那是厚道的標誌，那時候我還不懂什麼是厚道，只知道，兩個哥哥象媽媽那樣的薄嘴唇應該和我換一下。每天早起，爸爸會專心地給我扎班上同學都很羨慕的小辮子，常常更換辮子上裝飾的色彩，那時候的老師很窮，沒有多餘的錢買綢帶，爸爸就用彩色的皺紋紙作成小花等，爸爸的手很巧，冬天的時候他把外婆給的沙手套拆乘線，給我們三個孩子給的織那種五個手指頭的手套。下雪的天氣，爸爸在上班前，把我背到上課的教室門口，親親腮邊說：“乖乖進去，和哥哥姐姐們玩，放學在這裡等爸爸。”沒有幼兒園的時代，五歲的我就進了小學堂。大我三歲的哥哥還沒有能力在下雪的天氣里，不讓園滾滾的妹妹漂亮的棉鞋弄髒。天晴的時候我可以自己跑到哥哥的教室外，看哥哥上課，和哥哥一起回教室後面灰瓦紅牆的小家。哥哥們有時乘爸爸不在家的時候欺負我，但回來一定會被爸爸整的鼻涕和眼淚一起流，奶奶很生氣的對待某些事件，不明白孫子幹嗎就不如孫女讓他兒子疼呢。我呢，會指着自己的鼻子說：“奶奶，因為我是最乖的。”

　　過年的時候，香甜的花生糖和零食只有用分發的票卷，每個戶口有限的幾代，媽媽把爸爸買回的這些食品全都鎖進床頭櫃里，爸爸呢，會悄悄的打開，然後偷偷的摳開塑料帶的封口，讓我在鞭炮聲還沒有響起前先過過癮。六七十年代的老師工作非常的認真辛苦，爸爸總是修改學生的作業到深夜，為了買到便宜的飯菜，他總是凌晨四點多起床，騎車去很遠的集貿市場，然後空着肚子回家為還沒有起床的全家人做早餐。下午放學的時候，還要去學校圍牆角的自留地里給種的菜澆水。那時候我不喜歡媽媽，和爸爸一樣是獨生子的媽媽脾氣不好，從不上街買菜，不洗被子和蚊帳，也很少做飯，給我扎辮子時總是把我的頭髮弄的很疼。那候我就告訴自己，等我長大了，我不要象媽媽這樣壞脾氣，要努力做家務，幫爸爸買菜，還有象爸爸那樣認真工作。

　　爸爸的敬業精神一直讓我敬佩，羨慕爸爸那非常較真的普通話，（只在上課的時候用）七十年代在我們這個小城市裡幾乎所有的語文老師都聽過爸爸的示範教學語文課，遺憾的是，我只是在老師和學生以及照片上欣賞過爸爸的教學丰采，卻沒有聽過他的一級語文課。今年過年的時候，小哥的同學來家裡看望爸爸，四十多歲的人，在飯桌上聲請並貌地模仿爸爸當年教學課上朗讀課文的樣子，可把我們全家人都笑翻了，

　　第一個喜歡我的男生，因為爸爸不喜歡，所以我不再和他交往。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生，是爸爸認真的拿着我的日記本和我嚴肅的談心，引導我怎樣做個長大的女孩。第一次和現在的先生約會，回來幾乎是一字不漏的向爸爸媽媽彙報約會內容，經過爸爸的守肯，再繼續交往。在我的觀念里，爸爸是最愛我，最疼我的，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只會為了我好。除了爺爺過世，再次看到爸爸流淚，就是我嫁人的那天。

　　等我長大了，嫁了丈夫，有了女兒。看到女兒和他爸爸的親昵，還有女兒上學和生病時丈夫的表現，才明白，那時候的媽媽不是不喜歡我，是妒忌爸爸總也護着我，分散了愛她的那份心。現在的我和媽媽的情感已經大不同往日了，因為女兒可以和媽媽說貼心話呀，

　　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爸爸是女兒今生的第一個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