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水月何園情

　　初秋時節“下”揚州，雖然沒有當年李白“煙花三月”的浪漫，但有機會目睹了仰慕已久的何園真是一件幸事。那何園可是揚州私家園林中的壓軸之作，被稱為“晚清第一園”，與北京的頤和園、蘇州的拙政園一樣大名鼎鼎如雷貫耳被評為首批全國重點園林。園主何芷舠從湖北漢黃德道的壯年致仕，到清政府的駐法國公使館，歸隱揚州后出巨資良材建造了如此大氣磅薄的絕世“豪宅”，而何氏家族與北洋大臣李鴻章、光緒帝師孫家鼐進退與共的神秘姻親關係，又為其在中國近代史上留有一席之地。

　　走進何園，宛如走進一幅歷史人文的旖旎畫卷----一位集官僚、鹽商、隱者、教育家多重身份的傳奇人物，曲折隱秘的心階歷程在此淋漓披露；一個由封建走向開明的世家大族興衰榮辱的生存活劇在此栩栩上演；一部風雲變幻豐富多彩的外傳故事在此生動展現……何園原名“寄嘯山莊",取自陶淵明“歸去來兮……依南窗以寄傲，登東皋以舒嘯”之意，后闢為何宅的後花園，故而又稱“何園”。何園建於19世紀末的清光緒年間，是揚州古典園林中建築最晚的一座，因而也是目前保存最完好的名園。該園建築布局由園居、東西花園、片石山房組成環環相扣、內外有別、中西合璧、居游兩便的人居環境，中國私家園林的建築審美和居游功能在此達到高度和諧與極至完美。

　　在何園有冠蓋中國造園藝術的四個“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廊”，是指何園的復道迴廊，上下兩層，或直或曲，全長1500多米，被譽為中國立交橋雛形；“天下第一窗”，是指復道迴廊上的花窗，造型闊大，氣宇軒昂，繞廊賞景，步移景異，是園林花窗中罕見的極品；“天下第一亭”是指以水池居中的西園池中央的水心亭，是一座中國僅有的水上戲台，在上面輕歌曼舞，可以巧妙的藉助水面與走廊的回聲，起到增強音響的共鳴效果；“天下第一山”，是指位於園東南的片石山房，在石濤大師疊石人間孤本的腹內，藏有一座石屋。石屋有兩間，東西都有洞門出入，盛夏酷暑，烈日炎炎，這裡便成了養心消暑的絕佳之處。據說，何園還是國內著名的影視取景天然基地，50年代那部家喻戶曉的電影《東進序曲》里那些神秘的畫面來自於此，後來像《青青河邊草》、《紅樓夢》、《還珠格格》、《蒼天有淚》等近百部影視劇都在此取景。

　　何芷舠生於1835年，曾為國子監太學生，1885年，參加順天考試，后以咸豐乙卯科眷祿的身份，按照慣例當上戶部郎中，曾在福建司，雲南司任職，后又改任道員，分發到湖北，主辦軍需局，此後兩次代理鹽法道，補任督糧道，在其擔任湖北按察使不久，又接任漢黃德道，併兼任漢江關監督。朝廷賞其一品封典，誥封資政大夫，晉陞光祿大夫。許多人對何芷舠正值壯年為何掛冠隱退不為理解，不過我們看一看當時的歷史狀況就明白了。1858年，英、法、美等國強迫清政府簽訂《天津條約》，其中規定增開漢口等十處通商口岸，因此同治和光緒年間，我國漢口地區已經對外辦理通商事宜，並在漢口設有海關----江漢關。何芷舠曾遇到過這樣一件事情：屬下有個江夏縣縣令，為人正直，為某件事情得罪了國領事，那個領事氣勢洶洶的告訴何芷舠，被何芷舠言詞拒絕後還不甘心，又上告上級官府，結果上級官府在猶豫后竟然要求到台衙簽署招辦。為此，何芷舠上書道：“罷一令易耳，異時，不肖者脫假外以自固，如何主權？”嚴厲抵制了辱權喪志的卑劣行徑，江夏縣縣令才得以安然無恙，從而使那個外國領事的狂妄之想落了空。面對那樣的歷史背景和領事之壓詐，何芷舠本着愛國主義正義感，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不阿不激，從容周旋。這時的萬頃政府昏庸無能，附庸列強，已病入膏肓，何芷舠深感與一些畏事偷安者難以共處，空有愛國自強之抱負而難兌現與國事，稍有不合清政府屈從洋人之意向，在宦海沉浮中，也比遭厄運，又念及母親年事已高，遂於光緒九年（1883）四十九歲掛冠歸隱於揚州。

　　其實，何芷舠在揚州買宅建園后並沒有貪圖安逸。1901年，何芷舠為老母送終以後便作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把園子交給別人看守，自己舉家遷居上海。此時，他已經進入了人生的晚年，在上海生活了八年，就與世長辭了。在他去世10多年後的1924年，他的後人們遵照他的遺願，終於啟動了他留存的巨額資金，在上海辦起了持志大學，為國家培養了一大批有志青年，為那個時代作出了重大貢獻。

　　在何園，有一處絕妙風景，那就是“鏡花水月”----片石山房西邊廊壁上有一面方形的鏡子，從這鏡子里能別緻地映照出園中秀色。若從不同的角度看，就是一幅幅美妙絕倫的畫卷，這就是人們稱的“鏡花”。而片石山房對面，無論黑夜與白晝，湖石假山下的清池中，時刻倒映有一輪明月。那是假山縫隙造成的光線效果，隨着人們腳步的移動，它就或如皓月明鏡，或如鋒刃鐮刀，池魚樂在水中，偶爾穿游月間，使其瞬息玉碎，變幻為繽紛的光與影，這就是“水月”。

　　有詩云：“詩有可解不可解，若水月鏡花，勿泥其跡可也。”就是告訴人們，凡事不能執迷，當醒則醒，沉迷於鏡中好花，水心明月，那可要枉費人生大好時光了。另一方面，我們通過這著名的風景，也清楚地知道，鏡花雖然美麗，但畢竟只是真實的反射，而水月是經不起哪怕是細碎的腳步的，都是虛無之景，何以沉迷？這小小景色，正有佛理巧妙嵌入景觀，人生的知覺也蘊藏在智慧的想象之中。

　　人生滋味，情最濃；世間繁華，淡最真。真實的愛着，健康的活着，就是一種富有。人活的再漂亮，也會有煩惱，路走的再瀟洒，也會有迷茫。生命，要的就是一份厚重；人生，要的就是一種豐盈……

　　2014年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