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代的那點戀愛事

　　今天和幾位老朋友一起吃晚飯，聽到了一個真實的故事。

　　二十幾年前，縣裡組織拔尖人才去青島旅遊，除了一些老知識分子外，也有幾位年輕人。那時交通不便，遠途的旅行很少，我們這裡又遠離大海，所以在青島海濱浴場，看到那麼多的美女游泳，有位朋友江一下子花了眼，看到欣賞的類型，在不免多看幾眼的同時，突然感到心怦怦跳，這可是自戀愛結婚以後，從未有過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是否正常，所以就悄悄地問同行的朋友王，“剛才看到那麼多的美女，你的心動了嗎”。王毫不猶豫地答道：“我除了我老婆，對其他女人可是從來不會有感覺的”。江聽了以後，覺得更有罪惡感了，所以就特地打電話回家，請教他另一個朋友陸，陸要年長几歲，就安慰江這是正常的，你不必再煩惱。還隨便開了句玩笑，我想王也是心動的，只是不說而已！江這才釋懷，也為王的不仗義感到憤憤不平，就直指王“虛偽”，把王搞的莫名其妙。

　　陸講完這個故事，年紀稍輕的同志，懷疑故事是陸為了大家開心而臨時編的。王很感嘆地說道，這是真實的事情，我當年剛結婚，確實是對其他女性沒有感覺，江說我“虛偽”真是冤枉我了。陸也說，江確實是對心動的事實很疑惑，很想得到別人有同感的確認才安心。因為當時的社會與道德的教育，就是要目不斜視與坐懷不亂，江對自己沒有做到這一點很慌張。那個年代，是不注重人性（曾經對“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句話，還在黨報上開展過大討論呢）的，整個社會都把很高的道德要求當成了人性，亦成了上世紀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期男女戀愛的鮮明特徵。

　　那時候，談到性是一件很可恥的事，學校生理衛生課，上到男女生理特徵都是一跳而過。孩子問家長，我是怎麼來的，家長一般是環顧左右而言它，避而不答，實在被追問的非答不可時，就說是石頭縫裡蹦出來，或是樟樹娘娘送的。那時也沒有進行性知識普及和教育，那時候的老百姓也沒錢訂報紙，僅有的幾張報紙只講政治；電視機還是奢侈品，電視台播的節目都是被審查過的，後來雖進口國外片也是被大幅刪減過，就連《加里森敢死隊》播了幾集就停播了呢；鄧麗君的歌今天聽來是那樣的純情和甜美，但在當時可是被作為靡靡之音禁止收聽的；《第二次握手》寫的也是一個非常純粹的愛情故事，但當年也是以手抄本形式流傳的。所以有一個故事，說一對大學生，結婚多年未生育，女的去婦產科一檢查，發現還是處女，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過夫妻生活——就是說的那個年代的事。

　　想起某部電影的一個鏡頭，那個年代互相愛慕的青年男女，男主角用一根枝條牽着女主角過河，現在的年輕人，認為是杜撰的，很是不可思議，其實那個時代的人，認為這才是符合邏輯。假如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話，那會被認為傷風敗俗。那時候，男女在一個辦公室，或者談戀愛，門都必須是敞開的，否則會讓人誤以為不正經。看電影，是那個時代戀愛的主要活動形式，去電影院時，兩個人都是一先一後走着，讓人碰見感覺是件很難為情的事情，有甚的，還故意帶上一個同伴，以示清白。所以，雖然是自由戀愛但是直到結婚，兩個人還沒有牽過手的，也是很多的。即使在這樣的環境里，如果談戀愛以後，再分手的話，都會讓人感覺有污點，不純潔，好像只有初戀成功才是最完美的。可不像現在，在相親的電視節目里，經常問及對方的感情經歷，聽到擁有幾段感情史覺得是自然的，假如得到還沒有戀愛過的回答，就會流露出詫異的表情，懷疑有什麼問題，大家都會帶着有色眼鏡看呢。

　　在機關單位里的，組織就抓得更緊了，那時候，晚上經常要學習開會，年輕人多的單位，有很多的篇幅對他們進行關於生活作風方面的政治思想教育。我有個同事，人長得漂亮，也比較活躍，二十剛出頭時，有許多男性同事、同學、朋友想和她多見面聊天，就因為這，組織上還找她談心，讓她多注意影響，時刻要牢記自己是國家幹部的身份，不要破壞了銀行的形象。領導還諄諄教導她，你還年輕，要以工作為重，太早戀愛會影響工作的，到了晚婚的年齡再談也不遲啊！還讓她向一位比她年長好幾歲的同事學習，說她下班后就在宿舍練兵（練打算盤、點鈔），未婚夫來看她，她也不和他出去，這才是好姑娘好乾部呢！為了對她負責，還專門與她父母通報，希望家長配合共同做好她的思想工作。

　　那個時代，戀愛不容易，一旦戀愛了，大家就認為是必須結婚的關係，交往一段時間以後，除非雙方都認為不適合，否則分手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有的迫於壓力，只好勉強結婚，有的態度堅決的，就會受到輿論的譴責，還要受處分，最可憐的是受了處分還必須結婚的。曾經有對青年男女，男的大學畢業后，分配到外地的一單位，與一位很漂亮的同事，不知不覺有了感情，但相處一段時間以後，發現性格不合，而且女的患有一種血液病要終身服藥，所以男的想結束這段關係，就調回了自己的家鄉，以兩地分居為由向女方提出了分手。沒想到這時女的發現自己有孕在身了。（那時未婚的人，根本沒有什麼避孕知識，避孕用品都是通過單位和居委會登記發放給已婚人士的，也無處可買），所以就報告給了單位。這下還得了，原單位就和男的新單位聯繫，通報了他的所作所為，新單位接到對方組織的函件后，馬上找男的談心，讓他改過自新，如果與女方結婚，那麼給他一個行政通報並扣獎金半年的處分，但組織可以幫助解決兩地分居的事宜。假如一意孤行的話，那就有可能留單位察看甚至是開除。男的家在偏遠農村，好不容易考上大學跳出了農門，成為了全家的希望，如果失去工作，那就失去了一切，所以他只有選擇結婚這條路。婚後，有了兒子，女的一直疾病纏身，男的也曾經有過婚外情吧，對此單位現在的領導、同事，倒是很理解他，總覺得他太不容易了，有個人說說心裡話也是安慰，對他努力維持這段婚姻的付出，很敬佩，對他的人生很惋惜！

　　不過，現在的年輕人也不用為我們那個時代的人感到遺憾，在我們看來，那個年代的社會是封閉的，和現在相比，少了很多的選擇，但一經戀愛了都將是彼此的唯一，不用擔心小三，很有安全感；那個年代的物質是缺乏的，男女約會也許是請一根棒冰，吃碗餛飩，但是除了有工人階級與農民階級的劃分，沒有權貴沒有老闆，大家對愛人的選擇就更注重了人的本身，不用擔心是看上我的人還是看上我的錢，可以純粹為愛而愛；那個年代的人性是壓抑的，戀人的交流更多是在精神上和心靈上，為了愛人守身如玉，戰勝了慾望的愛情是那麼純潔、神聖、美好和難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