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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玉梅的人

手機:M版  分類:親情友情散文  編輯:小景

一個叫玉梅的人 標籤:只有一個地球

  母親節到了,心底不由地涌動一股強烈思念,這股思念似一個個小蟲在黑幕中噬咬我的思緒,我已不能做到像看其它節時用餘光輕掃而過,真的不能!!十年有餘了,每寸肌膚、每根髮絲、每個神經還依然種植着母親的微笑、母親的眼神、母親的氣息,也許這些已被牢牢砌進我的血液里,伴我走過生命的每個表情紋。

  母親有個好聽的名字:玉梅,我上初中時天天途經母親的娘家村落(那裡早沒有親人),偶爾會被母親差不多年齡的婦女一把拽住“你是小青的女兒?”我會茫然失措“才不是!!”“你肯定是!”,回家后,氣喘吁吁地把激情遭遇告訴母親,方知是父親娶了母親后“霸道地”換上了這名,父親愛梅,以致老屋的門上至今仍殘留着梅的頌歌,小花園裡依舊生長着梅,逢母親的整生日時,正堂會掛着個大大的“梅”字!!我兒子會在1周歲時調皮地喊我:玉梅的丫頭!!也讓我牽着這份美。

  母親平凡而不平庸,識字少而沒妨礙她的周身散發著智慧和涵養的光芒,典雅、魄力、賢良集一身。母親中等個子,白得沒有瑕疵的皮膚,極為勻稱的身材,清秀的臉頰含着溫和的微笑,隨意着上清爽的布衣都有種脫俗的氣質(但凡認識母親的人都如斯說)。母親話語不多,溫柔且不張揚,寥寥數語中蘊着親和力和滲透力,以致從我記事起母親就掛上了女隊長的頭銜直到離世的那天,這個頭銜僅僅使她去得早離得晚,做得多做得好,常會莫名遭受同性的嫉恨,不過在母親行雲流水般的作業下,據理善解的語意里,她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母親做什麼事情都那麼拔萃,哪怕掃地都比別人乾淨,她們有何不解的心結總來找母親述說,母親也能給她們最妥帖的幫助。於是乎家裡多了一面牆的獎狀,多了一個個古搪瓷缸、臉盆毛巾之類,每年年底時我也會攤得一點小官的份——幫她去各家發放小獎品,榮耀寫在我的稚臉上,好像我擁有了無上權力。

  母親蕙質蘭心,做任何事情都讓人覺得舒服,按說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人們應以果腹為前提,哪裡還有情趣對蒸煮作細緻的研究?大概還未品得鹹淡就到達腸胃了猶如八戒吞吃人蔘果,可母親不!她做任何江南小菜、小點心、小什物哪怕極難得的魚肉等,除了給你視覺上的賞心悅目,更讓你立生大快朵頤的饞欲!吃一回她做得紅燒肉能讓你的鼻翼縈繞三個月的香味,舅說過:“姐炒得鹹菜都特好吃!”,母親包得粽子可稱一絕,精緻高挑光溜,沒有半點掐絲,人們遇到喜事必定請母親去包粽子,能修飾他們的顏面啊。即使腌制的胡蘿蔔條也特別解饞,記得有一次母親腌曬了一竹扁(用竹子編織的大而圓的物品)的胡蘿蔔條,她忙着做工去了,一群夥伴在這歡聚一堂,(她們喜歡來這玩,可能不是我有號召力是母親的點心有誘惑力,常常讓她們吃得碗空瓢凈),玩餓了不打緊,隨意吃胡蘿蔔條,結果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大匾就剩了一小旮旯,母親那次有點生氣:“你讓她們個個吃出哮喘來,看拿什麼賠人家!”,現在想想母親那時可能還摻雜了惋惜的成分(畢竟太貧乏)。由於母親的手藝,又本着一顆為人民服務的宗旨,集體聚餐只會設在我家,白牆灰瓦的屋子回蕩過她們開心的笑聲。我初嫁為人婦時,特別想念母親的味道,下班的路上,車龍頭吱溜就轉向了那個方向。

  母親的手特別巧,裁剪縫製的衣服和鞋堪比裁縫師傅,穿在我們的身上精神、光彩,過年時,扎着高昂的小辮,穿上母親縫得花衣,登上母親做得新鞋,幸福地隨夥伴拜訪各個村戶,當然會撩撥一些大人們對我身上的飾物評頭論足一番,從眼神中讀懂了她們對母親手藝的艷羨,我也會因這份艷羨而自豪。這些婦女們常常拿來布料找母親裁剪,無論大人的還是小孩的,她來者不拒,竭力完成,為自己多增了一項義務。其實不止是婦女們讚歎她,在外工作的父親和在部隊做官員的三叔,他們會寫信並寄回一些上好的布料給母親,為他們縫製新衣,母親總是挑燈夜戰來完成,從不因此而耽擱自己的那個“促抓生產”。

  母親賢良出了名,她是爺爺奶奶的長媳,在五個妯娌里她做得何其坦蕩、典範?早期的父親常年在異地工作,扔下一大家子羅羅兵,母親會默默無語、竭盡所能地支撐這個家,使我們和爺爺奶奶的生活最大化地趨向快樂,一絲一點的“富足”從沒忘記分享給爺爺奶奶乃至大家族的親人,難得改善一下伙食,必定先撂下幾塊,讓我送給雙親,父親帶回家的大板栗,母親會炒熟了一份份地送給我的堂姊妹兄弟,自己吃得少之又少。後來父親返鄉工作了,母親會每個晚餐炒一碟小菜來打發父親的酒蟲,每個晨起時母親會烙制各類小點心讓父親攜着愉悅上班,母親從不刻意去裝點自己的行為,自然而流暢,似從心底涓涓流淌出的恬淡的清泉,予與人一份靜好和甜美的心情。

  母親喜歡聽看戲曲,是父親影響了她?還是她默化了父親?反正他們就熱衷於戲曲了,有任何戲班子進駐我們這個小城市時,他們會結伴而行去劇院看戲,爾後會在茶餘飯後談得有滋有味,母親是個善感的女性,一些苦情戲常常騙得她淚眼婆娑,心情低落時哀愁也會淡淡縈繞於眉間,不過遲子建說過:人的憐憫之心是裹挾在哀愁之中的,,哀愁是花朵上的露珠。母親會來牌,但不熱衷,常常迫於熱情難違而行之,因為她的牌品極好,落牌輕柔無聲,微笑面對起伏的牌局,所以人們願意邀請她前往,更多的時候,她願意安靜地呆在家裡,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關於母親的優秀,大哥大嫂每每提及時,敬意與讚歎寫滿臉上。

  母親會為一個個子女紛飛離巢而感到落寞,我最小比他們落差一大截,母親也一直拿我當孩子般寵着,母親會常常挎着父親為她編製的“工藝品”去集市辦事購物。這“工藝品”會引出一段題外話,那時候的土地非常鬆散,我們家在沒改朝換代時單門獨戶地住在比較高爽的地帶,左是空曠的田園,右是個小池塘,大門朝南正對烏龍山寶塔,為此父親常常在對聯上寫着“家住玉璽地.......” 一條大道緊挨着屋后,一塊一二畝地的自家竹園靠着大道,竹園的最後方當然就是那條清澈透明長長的漕河的支河,(吃飯找不着我人影時,只需對着竹園呼喚我的名字,定能出現)竹子的豐盛,也助父親消耗許多業餘時間,編製了各種各樣的玲瓏竹製品。只要在遠處看見母親腕挎竹籃自集市回家的身影,我定會神采飛揚,是所謂: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母親就這麼寵着我,這種寵愛一直綿延到我成了孩子的母親時,上帝殘冷地索回了母親對我所有的愛,62歲就患上了絕症,斷斷續續地,讓她在一種吞噬、煎熬中慢慢消亡·,我驚訝於母親對死亡的態度,在我最初拿到那份化驗單時,我竭力也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可母親平淡得很,反而安慰我:“沒事的,早晚終須要面臨這一天,既然來了就來了吧!”“怎麼可以?你累了?你不要我了?”那一刻我的心瓣被撕成片片碎粒,空中所有的雲彩已變成水珠落在我的頭髮,滾在我的臉頰,滑在我的身上。最後一次喂她茶水時,我根本不敢去觸碰她的眼神,低着頭任由淚水滴落在碗里,也許是母親嘗到了那種咸澀味,淚水順着她的眼角落濕了枕巾(她不懼怕死亡,是對我們不舍),我們四目對望了,那一刻,太多的不舍與眷戀隨眼淚決堤而出,淹沒了我們所有的思維。母親走了,意味着我失卻了最有歸屬感的愛,魂魄會常常在暗幕下遊離,心碎的思念從此綿延不絕,握花的手只能在冷風中顫抖。

  寫這段文字時,我是在朦朧中完成的。其實每段深刻的記憶從沒有被遺忘過,只是你願不願意去喚醒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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