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彎彎

　　每次抬眸遠望，對面那條彎彎的山路，總會勾起我無限的嚮往。今天適逢周末，趁着這難得的空閑，我們一家三口去爬山，總算了卻了我的一樁心愿。

　　晚飯過後，快七點了。不為走多遠，只想登高遠望，親近自然，感受鋼筋混凝土之外的那一份柔軟與恬適。於是我們三人邊說邊笑，就連一向不浪漫的他也講起了冷笑話，在一種輕鬆愉快的氣氛中，我們一會兒就登上了半山坡。

　　眼前的視線開闊了，綠色也漸漸濃郁了。幾棵杜梨樹正在開花，滿樹的白花開的繁盛，熱鬧。雖沒有梨花的冰潔，瑩潤，倒也有種潔白，素雅的美。

　　路邊野生的苜蓿綠茵茵的，長得有半尺高了，有人在掐嫩苜蓿。苜蓿是我們這裡以前農民幾乎每家必種的上好牧草，種植面積很大，遠遠望去，猶如一片綠色的地毯。等到盛夏草頭就開滿藍色的小花，所以習慣上都叫蘭花苜蓿。夏日的徐徐吹過，滿坡滿窪波浪翻湧，搖曳成一片藍色的花海，那真是上一道醉人的風景。

　　這個時節，苜蓿莖葉鮮嫩，可以食用，因而在人們崇尚綠色食品的今天，它成了身價倍增的營養美味。掐了嫩苜蓿回去，用清水淘洗乾淨，再在開水鍋里翻個身撈進冷水裡，清洗一遍顏色更綠。然後擠干水分，配上蔥蒜，辣椒，生薑，用滾熱的紅油一烹，香味四散，直往鼻孔里鑽。再倒入幾袋五香杏仁，放上香菜，碘鹽，味精這些佐料，最後拌上我們這裡自產的有名的香醋，一道看起來滿眼生翠，吃起來唇齒生香的涼拌杏仁苜蓿就做好了。

　　苜蓿地邊，有很多黃花菜，有的正開花，有的已成了毛茸茸的蒲公英。俯身掐一根放嘴邊輕輕一吹，那些小精靈隨風輕悠悠飄向遠方。心裡突然想起兒時唱過的一首歌：“我是一棵蒲公英的種子，誰也不知道我的快樂和悲傷。爸爸媽媽給我一把小傘，讓我在廣闊的天地間飛翔，飛翔……

　　正當我兀自冥想時，兒子和他又爬高了一段，站在高處催我快快趕路呢。

　　時光漸逝，兒子已長得和他一般高了，我成了家中的小個子。兒子在路邊等我，拉我的手不再稚嫩，雖算不上堅實，卻有力多了。他已漸漸長成了一個男子漢，不再過分依賴我，常常為他的疏離感到淡淡的失落，而想起那幾朵遠離母體的蒲公英，我釋然了許多：置身天地之間，沒有什麼可以違背自然的法則，物猶如此，人亦皆然。

　　或許，換位思維，人生之路，彎彎曲曲，兜兜轉轉中，誰也難以預知前路會出現什麼，我們更應該坦然接受現實的改變。只有接受成長過程的青澀蛻變，方可領悟成熟的甘之若飴，這才是生存的大智慧。只是凡俗的我們，很多時候難以做到心甘情願！

　　一路走着，先後竟然碰見了我的幾個同事。彼此意外驚喜的剎那，聚着，散着，感慨着，約好有空一起再爬山。

　　抬頭，路邊出現幾棵杏樹。青杏已有大拇指頭那麼大了，可能是路人摘得多了，綠葉間零星的點綴着一些。踮起腳尖摘一枚，輕輕一咬，算得直流口水。想起小時候，坐在樹底下能吃飽，牙都不酸。想來那是物質匱乏的誘因，也和年少輕狂有關。

　　又上一個小坡的拐彎，到了山頂。夜幕已緩緩降下來。

　　近看身邊，山林寂靜，月上樹梢，夜風輕輕撫摸着綠色的夢。看着眼前一大一小，與我生命緊緊相依的兩個男人，感覺我們每個人就是那一蕊花，一脈葉，一粒塵，靜靜地睡在大自然的心懷，胸中有種拈花一笑的瞭然；舉目遠望，我所生活的縣城高樓林立，街市繁華，來來往往車流如螢，一條並不寬闊的河流繞城而過，廣場的上空飄蕩着人們踏歌起舞的熱鬧與塵世的喧囂。這一切匯成一條生活的長河，緩緩流淌着。

　　此刻，心靈穿越在這清明與喧鬧之間，心底油然湧上陶公的那首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