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城市的距離

　　一直認為這不是一個數學問題，儘管是一座城市，還有那麼多距離。倒寧願它是一座空城，就可以不必去思考，就可以沒有任何的阻隔，只要輕輕地一瞥，就可以刺穿，就可以到達。

　　天上已沒有星星，夜幕如我一樣惺忪。掀開溫熱的被，拾衣肩頭，緩步窗前，拉開簾幃，對望一襲夜空，不知道因我的起，是否也一樣蘇醒。眼目穿行着，這個城市已不再酣睡，儘管酒精還讓大腦麻醉。想那座城，月光碎碎地，散在垂落的雨里，飄，已打濕了我的窗欞。

　　想，這是一個有燭光的夜晚。蛋糕、燭光、願望和祝福，像花兒一樣綻放在那座城裡，夜，便是溫暖的。而這座城，儘管秋深夜長，花黃雨涼，目光依然把黑夜刺穿成白晝，念，也是溫暖的。

　　一座城。對於一座城的眷戀，不只是那裡簇擁着四季和萬物，流動着人群、香火和眼神，也生長着歡樂和憂傷。從陌生到記憶，嚮往到祝福都會因為一個人的留駐而去思念那座城，沉浮那座城，直到牽念成災，守望成海。穿過夜空，對望那座城，孤星點閃，群山起象，海岸約隱，思念便綿軟成煙，四處飄散，我便撲倒在那座城裡。就這樣撲倒，隨秋風一起匍匐，潛入那夜，和夜的時光，一起奔跑成四季。所以，春天，就開放在那裡，夏天，就奔放在那裡，秋天，就燃燒在那裡，冬天，就佇立在那裡，和城裡的日子一起歷經輪迴，生着，老去。其實，其實因為一個人而喜歡一座城，並和城一起生息，已經沒有了理由，就像城裡的月光，總是喜歡在靜謐的夜晚出來自己行走一樣自然，習慣。

　　在我的城裡，於那座城來說，已沒有了距離，因為秋色已經蔓延至城外，紅葉滿徑。

　　一個人。在我仰望遠天的時候，生日歌起，燈燭搖曳，親戚鄰里和舊友新朋，分享着甜醇的蛋糕，幸福便如海浪般奔涌。那是你的生日之夜，祝福滿滿的日子。這樣的幸福海洋，暖暖地包圍着那個城市，快樂像花兒一樣開放在你的臉上，在那個城市，我看着的城市，我只能孤孤看着的城市。摸摸發涼的窗檯，攏攏沁濕的衣袖，其實自己的城已是一座空城，一個人的孤城。而在那個祝福的夜，那個幸福的女人，如公主般美麗，花兒般燦爛，蔗糖般甜蜜。推開窗，想讓風進來，讓城不再空，讓夜同樣甜，讓夢飛一會兒。沏一壺茶，溫暖下心房，其實，城沒有空，茶給了心的溫度。然後，問自己，一個人的夜，怎麼去給你祝福？一個城市，就這樣有了距離，用心去丈量，飄忽星辰的夜空，有燭光閃現，一個人就是方向。

　　人都會這樣，會成為彼此或某個人的一個人，一個城，一個方向，有生日歌的地方，孤城為你守望，我，為你擊柳和唱。

　　一句話。相識，都說與佛有關，陳詞，都顯得語乏，就讓佛一直如是說，回眸便成必然，縱使沒有千百回。相知，應了佛的這一句話，儘管遙望成了唯一的念想，然後，我們笑了，佛，也笑了。這一句話，讓多少人笑了，更讓多少人哭了，然我們可是笑了，笑得與佛無關，佛也管不了那麼許多，因為，笑沒有理由。獨倚案頭的我，會心地笑了，窗外，星雲也吃吃地笑。想起在那個沒有星星的夜晚，你望着我的城，說了一句話，那是你的生日，比我晚一天。也是黃葉變紅的季節，佛安排在深秋兩個擦肩的流星，降臨在一條江的兩端。一個在上游採蓮，一個在下游捕魚。蓮，漂流來如瓶的燈盞，那上面有你映紅的面頰，點染了我船頭煮酒的夜晚，香，便揮之不散。如今的如今，你的那句話，是否也寫在蓮的花瓣，盛開在我擱淺的漁船，漁船停靠的那個岸，開滿秋菊的我的城，一個人的冰涼的窗檯？呷茗，有晚香盈鼻，薄荷的味兒，奶油般燭光的生日聚首，便清晰地蕩漾在我的河邊，我的野菊冷艷的城裡，拭目猶新，揮手落痕。黯然，佛說了那句話，感動了這條河，光華了我的城，我如是說，生日快樂！

　　你看，漫天的星斗就是我給你備好的燈燭，九天的河海就是我滿滿的祝福，還有一座飄滿菊香的城，和守城的人，帶着墨香的文字就是給你最美最好的生日禮物。

　　一杯酒。我想說，有杯茶的感覺真好。澀澀的味道，暖了轆轆的胃。酒精，沒有徹底麻醉，因為夜比它更深沉。這樣的深沉的夜，從華燈初上，就已經醉，和一場雨，打濕了霓虹。一個人，行走在雨街，飄忽在這個城市，像根浮萍，腳很疲憊。找個位置，清清幽幽，斟滿心情，送入口中，苦澀的醚，散化到角角落落，看世界已迷糊，夢為我而鋪張。鋪張成一幅大網，想要翩翩，心已舞蹈，為夢而舞。曲，漫漫彌散，更迭着前世今生，往昔今辰；酒，悄悄滲灌，生長着喜悅哀愁，人生起伏。抖一下，碎了整個目光，閉一下，世界沒有了白晝。一杯酒，兩個世界，比夢境真實，也來的容易，就有了全部，沒有了距離，城與城的，心與心的。對於一個人的城市，或許醉着更好地能將自己開脫，即使還在漂泊，即使不能親自點亮燭火，不能親自唱起那首生日快樂歌，但祝福被斟滿了酒杯，華燈為你點燃，我為你已開始舞蹈，一曲曲，一遍遍，沒有疲憊，為你獨唱。

　　這個城市因為你，一直未睡。

　　一首歌。喜歡聽歌和唱歌，歌里的天空，雲彩，飛鳥，大海和層林，還有停歇的小船，溫馨的木屋，那些遠離塵囂的時光和歲月。暫離紛雜浮躁的塵世，靜謐，恬淡，舒適的給心兒歇息的港灣。因為，我們都會累，都會在漂泊中找不到北。累了就歇歇吧，聽着，或者歌着，在忙碌中不要迷失了自己，空留疲憊多病的身軀，還有蒼老的容顏滑下澀澀的淚。手撫漸冷的茶杯，知道自己就像這杯茶一樣，會失去溫度止余葉梗而漸續老去，然，茶可以再續，何人舉杯？

　　寒氣擾我，不敵秋風。在這漸行卻溫的感覺里，徒然淺唱一曲，溫暖一個懷抱，甜蜜一個微笑，給心一件棉襖，不再醒來。因此，抬頭望遠，歌聲響起，山不再連綿，有目光的地方一馬平川。江水因我而連，城池因我而移，推開窗，海闊天藍。邀來明月，請來浪濤，接來飛鳥，掬來山泉，捧來野花，一起唱這首隻在生日的時候唱的歌，一起祝福和問候那座城，城裡的流年，流年裡採蓮的，正在微笑的幸福的你。

　　其實，每個人都會唱起自己心裡的那首歌，唱在鉛華洗盡，唱在浮華盡失，唱在人生的每一個早晨和夜晚。唱得花瓣如顏，給心呼吸的空間，我們的城不再孤寂，我們的城才會煙火連綿，碧葉連天，花開如潮。

　　一直在望着城外，想象一個城市的距離。當目光潮濕，天光一色時，就明白這個問題不是一個數學問題，雖然一直在丈量。直到這個深深的夜，長長的天，目光和手，溫度和菊香，在祝福和問候里，真實地觸摸到了那座城，城裡的月光，一樣飄着菊香的窗檯，一樣凝目遠望的你。

　　一個城市的距離，緣於心的靠近，城將變成廢墟。

　　推開窗，也推開了窗外的時光。

　　天亮了。一個城市，從此開始了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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