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飛機

　　周三自習課，有同學在飛紙飛機，老實說那件物體算不上紙飛機，奇模怪樣不說，關鍵是它飛不動。飛機的製造者說：“電風扇有風，飛不起來”另一個要證明他的不成功便拾起飛機走到窗口，“沒有電風扇了吧”他飛出飛機，也可以說是擲出去的吧。“哈哈，像導彈一樣！”他走過胖子身旁，拿着胖子的礦泉水瓶一拋，一接，“就是這樣的效果，直上直下。”

　　小時候我們也玩紙飛機，比誰折得快，比誰折的大，比誰折的好看，不過最主要的是比誰折的飛得最遠。那是我們可以長久地玩一架飛機，因為紙是不能浪費的。整個小學時代我都未曾從練習本上扯下一張白紙，沒撕掉教科書的一個角。儘管有人一扯一本本子，上完一課撕一課，我從不效仿，並認為他們是敗家與紈絝，不與之來往。他們的飛機更大更結實，美術書的紙很適合折飛機。我們的飛機直飛到撞爛腦袋，然後再把腦袋往裡一折就變成鈍頭飛機，又可以飛一陣。我至今不明白為什麼飛機起飛前要對機頭哈口氣，只是一代又一代的娃們都這樣干，沒有人知道其中的緣由。小學的我們，像紙飛機一樣飛。

　　初中的我們變成少年了，偶爾站在樓上飛一下紙飛機，也並不為幾張紙而痛心不舍，也不會對着飛機哈氣，更不會在飛機上寫名字、寫代號。那些飛機都會一去不回，散落早樓下灌木草叢中，不會撞爛機頭。它們不再是玩具，而是被隨地亂丟的垃圾，影響環境衛生。

　　究竟初中怎樣玩飛機已經沒有太大印象了，甚而連整個初中生活都沒有太多印象。

　　最後一次祭奠我們的紙飛機情緣是在高考結束的那天下午。我們在四樓，多雲又逢日暮，高考結束沒有自習教學樓是不通電的。我們幾個人在昏昏昧昧的光線中閑聊，聊什麼已全無印象。也許是出於怨憤，我抓起一把理綜卷子走到陽台，快速地折成一支飛機，奮力飛出，然後看着它隨風飄蕩。此舉很快的到響應，教室里的人幾乎都出來了，是否都出來我不知道，我不會用歷歷在目或記憶猶新來描述任何過去的事，因為我的記憶從來都是模糊的，再深刻的經歷也會被我遺忘或者僅剩下個大概，細節全部喪失。同學們都在奮力地擲飛機，又一疊卷子被拿出來。我們有很多卷子，根本不愁沒紙，高考完了它們也就一文不值了。樓下的阿姨也早就回家了，整個學校幾乎是空的，誰會管我們在這裡恣意歡笑，亂丟垃圾。那些飛機有很多旋了幾圈就淪落了，有的圈都沒旋就淪落了，有的卻飄了很遠直至繞道樓的另一邊直至我們看不見它為止，更有甚者飛到了五樓。我們這一屋人飛出去，也同樣沉浮難測。也許是估分高出了我的期望，所以玩得無拘無束，輕鬆坦達。但是如果不經歷高考，我們永遠感受不到那一份輕鬆與坦然。天漸漸暗了，放眼樓下，一群白影點綴在一片暗色中。就此別過飛機與朋友。

　　填志願的那天我又見到了那些飛機，隱匿在一蓬蒿草之中。不知中間是否沒下雨，紙飛機都沒爛，肢體完好，散落如一片衰敗的戰場。很顯然，自我們走後這地方就再沒有人來過，也很顯然，自我們走後，我們一起擲飛機的人沒有在此刻與飛機再聚，甚至至今未聚。自那以後，我再沒回去過。

　　而今飛機離我悠悠遠去，時光荏苒。雖然偶爾拿着一張紙會不自覺的折成飛機，可是我卻拿在手裡，不敢飛，怕驚擾人們回頭張望。

　　乙丑年三月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