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陌生人----暗裡着迷

　　喧囂的時候感到很寂靜，所以喜歡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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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為世間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在這個冰冷而堅硬的石頭森林裡，她只想隨隨便便的活着，像樹那樣自然的生長。這是她最想要也一直追尋的方式。

　　不喜歡在人群里出沒。她常常一個人呆在黑暗的空間里。她有一張很大的床，佔了整個房間的三分之二。寂寞的時候，她總是光着腳在冰涼的瓷磚地板上走來走去，穿着鬆鬆垮垮的很大的仔褲，黑色的蕾絲內衣。一頭濃密而沉鬱的長發散亂地鋪在背上。或者放一張CD，尖銳的舞曲在黑暗中會讓人血液亢奮。她在那張大床上不停的蹦跳。精疲力盡的時候，像貓兒一樣蜷縮着，身體不可抑制地輕輕顫抖。她開始哭泣。她的眼角有顆小小的痣。

　　那一年的夏天。她在南方的一個小城市。炙熱的天氣，使很多人選擇呆在冷空氣充沛的辦公室里。她亦不喜歡這樣強烈的可以將人灰飛煙滅的光線，會讓人無所遁形。她想起在來時的大巴士上有遠遠望見一大片美麗的油菜花，像黃金一樣凌然，待君採擷。突然就有了觸摸的慾望，像每一次想要撫摸柔滑而溫暖的肌膚一般。那些美麗的臉如花朵一般在她的手心盛開。

　　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像十七八歲的少女，，姿態額娜。純凈地不忍觸摸。她順着曲徑走向深處。南方的風柔柔的吹過，兩邊的油菜花不停地親吻她潔白的裙裾。綿軟的棉布夾雜陽光與花香的味道。輕撫年輕的身體。她輕輕的笑了，脆弱而天真。心裡很安靜，世界很安靜。閉上眼睛，輕聽、輕唱、輕輕地遺忘。旋轉、旋轉，深度的暈眩會使人有短暫的失憶。她歡喜那一剎那的空白。倒下的身體壓到了一片盛放的生命。她想，它們不會死。即使被她壓倒。良久，她的睫毛如蟬翼般抖動，睜開眼的瞬間，強烈的光線直刺眼膜。她的眼淚流下來。長長的辮子散開，鋪了一地的青絲糾纏着花莖。她伸出手，在陽光下打量蒼白的手指。她想，它大概是寂寞的。很用力的捏了幾下花朵，然後張開手掌，微黃的汁液順着手心的紋路滑下去，滑下去，滴在唇角，她伸出舌尖，輕佻的舔了一圈乾燥的唇瓣。那些微苦的汁液，似滴在了心底。她的臉上有了一種色彩，少女獨有的嬌俏與懵懂。

　　再次醒來的時候，正當夕陽西下。深藍的天，火燒的雲，還有她紅紅的臉。她突然明白，快樂其實只是自己在某一個時刻的某一種心情而已。純白的棉布裙上沾染了些油菜花的汁液。那些斑駁，像生命的軌跡一樣，沒有章法。她就這樣站着，站着，看着那淡下去的火紅與愈加暗藍的天幕，塞上脖子上掛的耳機，MP3傳出一道纖細柔軟空靈的聲音，風，屬於天的。我借來吹吹，卻吹起了人間煙火：天屬於誰的，我借來欣賞，卻看到了你的輪廓。都是因為一路上，一路上。。。很好聽的一首歌，王菲的《百年孤寂》。心有感觸。緣分仿若就是一場宿命的相遇。糾纏與否站只看彼此能否勢均力敵。

　　天空的色彩開始模糊，暗藍和淺紅交織在一起。她看到曲徑盡頭立着不太清晰的人影，模糊中是一個男人的輪廓。她笑了，笑的有些放肆。她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大聲對他說Hi，男人回她Hi。同樣的漫不經心。夜晚的霓虹燈已經亮起。她像孩子一樣蹦跳着過去。

　　喜歡這樣的時刻嗎。她說。他說，是的。然後輕輕的笑。他穿一條淺色的修身仔褲，藍格子T恤。乾淨的短髮和眼睛，微微凸起的嘴角笑起來很溫柔。他說，這樣的晚上人們會做些什麼呢。也許我們該去一個浪漫的地方共進晚餐，再去酒吧瘋一下。或者看一場電影，再等待日出。

　　他們走在街上，凌亂的顏色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她的臉色蒼白。

　　他說，想到哪裡去。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方向。

　　他們去了一個小小的酒吧。他給她食物和酒。他有一雙深邃而敏銳的眼睛，凝視人的視線肆無忌憚。她不知道他為何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在對他傾訴。一個陌生人傾訴。

　　他們並肩坐在吧台邊，一直交談。他發現，她喝酒很兇，吃東西的樣子像一隻小獸。她說，她對食物的慾望有時勝過一個頗有吸引力的男人。最窮的時候，身上只有幾塊硬幣。無法正常生活，便出去找工作。有了錢會去商店買一件喜歡了很久但又昂貴的棉布裙子。很快揮霍一空。

　　《引》想過嫁人嗎。他說。

　　想過。但是嫁給誰呢。相愛的兩個人是註定無法平淡地繼續一生的。不搞的體無完膚，生離死別不會罷手。而和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會比獨自一個人時更孤單。

　　有時候想，嫁個有錢人吧。我是謀生能力特別差的人，自己很難養活自己。如果沒有工作，且我又不願。

　　她自嘲地笑起來。她很會笑。笑容甜美而天真，眼睛濕漉漉的。或者可以同居，他可以像收留一隻小貓一樣收留我，每天三頓飯就可以。

　　他聽着她。他說，這個世界不適合所有人，只是有些人學會了遺忘，有些人選擇堅持。也或許是我們生活的軌跡太不同。

　　他們到角落裡跳舞。是一首很低回的曲子。他在陰影里俯下臉來親吻她清香的髮絲，然後劃過她花瓣一樣的臉頰，觸及她的嘴唇。她的身體似乎都瀰漫著花香。他輕輕地擁着她。黑暗裡，她舒展潔白的手指，撫摸他的臉部輪廓。冰涼的指尖，溫熱的臉頰。身體的觸摸是簡單而溫暖的。陰暗的酒吧開始喧鬧。她感覺很寂靜，所以選擇了沉默。

　　走出來的時候，發現外面飄起了細而冰涼的雨絲。地面有些潮濕。而夜空中的細雨溫柔地瀰漫了整個城市。。

　　如果天亮以後出現彩虹的話，希望你快樂。他對她說。他再次親吻她。

　　雨滴在頭髮上，順着發梢流下來，彷彿淚水。

　　她的神情變得憂鬱。我們會一直如此貧乏的生活下去么。

　　不會。他說，生活從來都不會按照人們固定的方式來完成它的軌跡。他繼續親吻她。

　　那麼有一天你是否會記得某一天的某一個時間你邂逅了一個北方女孩。你們在陰暗的酒吧傾訴，在凌晨的黑色世界里不斷的親吻。或者。。。。

　　會的。我雖然沒有很多很多的錢。但是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走，承擔你一輩子的一日三餐。他低垂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像陰影覆蓋。她無處探尋與辨別這些溫暖的情話。心裡的茫然無處安放。

　　她只有大笑着跑開。漫天飛舞的雨絲傾天覆地將她包圍。世界突然就變得曖昧而纏綿。她將雙手放在嘴邊，大聲的吶喊，穿越雨簾，墜落在他耳邊回蕩。他的心輕輕地疼痛起來。

　　他緊緊地擁抱她。她在他的懷裡安靜地像一隻小貓，慵懶而頹廢。

　　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天空的顏色開始變淺。他說，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么？天亮我就離開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整夜的游弋使他看起來精神萎靡。

　　她說。我不想和你說再見。可是我們應該告別，看看我的眼睛吧，只要記住我的眼睛。一直記得。她仰起臉。

　　他撫摸她的眼睛，漆黑而明亮的，潮濕而曖昧的。他俯下臉又親吻她的嘴唇，有淡而甜膩的腥味。她給他看她唇瓣上的淤血，是他吻過之後留下的。他說，疼嗎。

　　過幾天就會好。她說，時間不會給我們留下任何傷口。

　　他的吻又落在她的眼睛上，很輕很輕。然後轉身，對她揮揮手。消失在路口。

　　她想。他會帶着她整夜的傾訴和眼淚。回到距離她很遙遠的某個地方。然後漸漸地在時光中淡忘。直到完全遺忘，沒有痕迹。

　　帶着微微地醉意。她在車站趕上第一班凌晨的公車。而黎明初醒的城市，大雨已經停息。

　　可是她沒看到彩虹。天空依舊蔚藍，藍的像生了一場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