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護夢中的那片芳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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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護夢中的那片芳草地 標籤:雨中的樹
呵護夢中的那片芳草地
如果說祁連山是張掖人民賴以生存的天然屏障,那麼遍布山間河谷的冰川積雪就是養育了張掖人民的甘甜乳汁。正如明代巡撫陳棐在《祁連山》一詩中所吟誦的:“四時積雪明,六月飛霜寒。所喜炎陽會,雪消灌甫田。可以代雨澤,可以資流泉。”也正是這些豐富的冰川積雪和眾多噴涌而出的流泉,才毫不吝嗇地孕育出了張掖大地上極其肥沃的濕地。
對我而言,濕地雖是一個很科學的新名詞,但其實我很早就生活在了濕地的溫床上。當記憶的閘門慢慢打開時,我就不知不覺地將生鏽的記憶牽繞到了極其快樂而又非常寒傖的童年歲月。在我的記憶深處,小時候我貧寒的家就座落在祁連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距村莊不遠的山城子河灘上,有一片面積雖不大但水草頗豐的湖灘地,其間百泉噴涌,清流淙淙。夏秋之際碧草豐茂,茵茵蓋地。當我和夥伴們背着糞筐拿着糞杈順路拾糞到這片湖灘地時,準會光着腳丫子邁步其中胡亂地搓洗雙手,然後捧上一掬清泉水爽快地一飲而盡。順便還要盡情地嬉戲玩耍,歡呼雀躍地抓捕蛤蟆、追逐山雀,循環往複地尋找可食的水生植物。每當隆冬放寒假后,老家人畜混飲的澇池已結冰並枯水乾涸,驅趕驢騾牛馬到山城子河裡飲水便是父輩們交給我們小字輩的一項艱巨任務了。於是,每天太陽拋頭露面后和日薄西山時,我們就戴上父母一針一線縫製的兔皮帽子、羊皮手套,吆喝着無精打採的驢騾牛馬到山城子河裡的湖灘上飲水。此時的湖灘早已是冰天雪地,光芒四射,刺人眼目。叮咚作響的泉水,碧綠茂密的水草,嬉戲游弋的蛤蟆,已被透明厚實的堅冰封了個嚴實。冰面中心早已被人打鑿開的四五眼冰窟窿,便是供牲畜們吃水的器具。我們便小心謹慎地、躡手躡腳地牽着大牲畜漫步移動到冰窟窿前,讓它們任性地爭奪陣地,狠命地吃水解渴。夥伴們也見縫插針地搶抓機遇,在光滑明亮的冰灘上溜冰玩耍追逐打鬧。等頑童和牲畜們的高興勁兒都得到滿足后,便又騎着毛驢披着彩霞一路歡歌地打道回家。
到後來還是吃大鍋飯時的七十年代中期,湖灘周圍各大隊的頭兒們便聚集在一起,共同盤算着要在這裡修建一處截引工程,將百泉之水匯聚起來補充有限的河水灌溉莊稼。父老鄉親們經過兩三個月的艱苦會戰,一壩截流大功告成,湖灘地水位上漲,水草長勢日盛。微風起處水波蕩漾,那些叫不上真實名稱的飛鳥、藍翎鴿和山雀們成群結隊地在水域上捕捉蟲魚,忘情地汲水,而後就撲稜稜地扇動翅膀在藍天白雲下來回上下飛翔,好一派熱鬧壯觀的景象。緊接着,父老鄉親們又百計千方籌集資金,從截引壩底處開挖壕溝架設自來水管道,將潔凈的泉水引入到家家戶戶的院落或廚房裡,莊戶人從此徹底結束了吃澇壩水的歷史,男女老少的高原紅臉蛋上開始寫滿了掩飾不住的喜悅。只可惜的是曾經十分迷人的湖灘地一改往日水波蕩漾碧草豐茂群鳥出沒的壯觀容顏,猶如風燭殘年的老者,日漸乾枯消亡了。我身邊的一片美麗的濕地就這樣在父老鄉親們燃放鞭炮舞龍耍獅子載歌載舞共慶勝利的熱鬧景象中徹底地埋葬了。若要再見到那片令我着迷叫我魂牽的湖灘地,除非是半夜三更夢中時。
位於民樂縣城東南10公里的永固城,東接甘、涼咽喉之地的大草灘(今軍馬場),南連軍事關隘大斗拔谷(今扁都口),是中原通往西域道上的重鎮,地理位置十分險要。永固城東面有金魚山,西面有廟兒山,城區為窪地,地下水位較高,古城城垣兩側有甘甜的泉水溢出,日久天長,便形成了水草豐美,景色宜人的東湖和西湖。
永固城悠久的歷史可上溯到春秋戰國時期。同時,為了東湖和西湖連同大草灘這片美麗富饒的畜牧基地,歷朝歷代都將爭奪的戰火燒在了永固城。早在春秋戰國時,游牧於河西走廊的月氏民族就選定水草豐美的東湖和西湖建造起永固城,當時稱之為月氏城。後來匈奴趕走了月氏,控制了河西地區,將月氏城改築為單于城。漢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霍去病率萬騎出扁都口進入河西走廊,直搗單于城,解除了匈奴對單于城的統治,並上奏朝廷獲准派官進駐單于城,專管大草灘(今軍馬場)牧地。次年,“渾邪王率其民歸漢”,從此,河西歸入漢朝版圖。公元362年,前涼張玄靚在單于城置祁連郡,單于城又改稱為祁連城。唐玄宗開元十六年(公元728年),河西節度使蕭嵩派副將杜賓客以強弩四千,將來犯之敵吐蕃戰敗於祁連城下。節度使蕭嵩乘機將駐守城池的兵士編為大斗軍,所以永固城又稱大斗城。安史之亂后,甘州淪陷於吐蕃,后又為回鶻所據。大斗城先後成為吐蕃與回鶻的重要畜牧基地。公元1643年,李自城的部將賀錦率兵士一舉攻克祁連城,血洗甘州城,統治甘州一年之久。清康熙二年(1663年),為了確保永固城的安全,部將王進寶曾親率士卒民眾在原祁連古城靠北的地方,修築了一座周長1。2公里的新城,定城名為“永固”,取“永遠牢固”之意。《創修民樂縣誌》卷八《建設志》永固城之祠廟靈泉寺中記載:“在永固城北,有靈泉,系山壩水源,百泉涌沸,景物清曠。天旱祈禱,輒有靈驗,故名‘靈泉’。清舉人曹清有詩云:‘祁連城下水清漣,原是王公(王進寶)飲馬泉。當日將軍平海虜,功同泉水自長年。’”又在興泉寺中記載:“在永固東湖甘柏山上,童子壩泉水發源在此。山下廟貌不甚巍峨,唯山下百泉清澈,煙樹蒼鬱,洵足爽人心目,誠勝景也。”古老的永固城座落在優美的東、西二湖之間,其優美壯觀的勝景可見一斑。只可惜的是,這麼優美壯觀的勝景,只能在當地現有的史書資料中尋覓到,而在目前已是很難領略到其昔日的優美和壯觀了。
今年初秋一個艷陽高照的上午,我陪同從金城蘭州慕永固城之名而來的小說家張弛先生特意到永固城的東湖和西湖仔細觀察打量了一番。只見西湖的四周早已被房子、道路、田地、垃圾、糞堆所吞噬包圍,僅有面積不大的水域。不怎麼潔凈的水中尚有古城邊喇嘛教式塔的倒影,在水中偶爾也能尋覓到藍天白雲的影子,但更多的是沉在水底的名目繁多的生活垃圾和漂浮在淺水面上的一片片污水垢痂。如果說西湖尚有稱之為湖的影子的話,那麼可憐的東湖可以說就連湖的影子也很難尋覓到了。由於還湖而居的莊戶人數量急劇膨脹,大片的湖面濕地早已被冷酷無情的生鐵犁鏵改造成高低不平的田地,年年都在供人們精耕細作着。有名無實的湖中心已被貪婪的人們開挖成一道歪歪扭扭的水溝,溝里默默地淌着一股細瘦的溪水,猶如將死的長蟲一樣懶洋洋地僵卧在湖底上。水溝周圍雖然生長着一些面積狹小的水草,但終究禁不起成群羔羊和牛馬的啃食與踐踏。昔日百泉噴涌、飛珠濺玉、景態萬千的東湖早已變得污濁不堪面目全非了。可不是嗎?就在我們駐足湖邊仔細觀察沉思默想的同時,湖的邊緣用木樁和修長的韁繩控制着三匹甩着尾巴啃草的騾子,一位年長的放羊佬拄着一根結實的鞭桿放眼掃視着群羊的一舉一動。當我們走過去和他閑聊時,這位飽經世故的放羊佬無可奈何地喟嘆道:“在過去,這裡確實是一片好地方,水草長得旺,泉水冒得有勁,除了供鄰近村的人和大牲口吃水外,多餘的水還可用來澆地。說三千道一萬,還就是人不好,大家亂開墾,亂放牧,才把這裡糟蹋成這個樣子了。”勤勞勇敢的勞動人民在用自己的一雙巧手改造自然發展生產創造文明的同時,又在用自己的一雙利劍般的魔掌吞噬破壞着極其優美而又極其脆弱的大自然,豈不悲哉?痛哉?
人類在長期的執迷不悟中招致和遭受了老天的懲罰后,最終會有覺醒了的一天。好在國家已經出台了保護濕地改善生態的一系列政策法規。好在地方政府採取了圍欄封育、禁止放牧、墾荒造田等綜合治理措施,加大了生態濕地的保護力度,在保護區重點路段設立了濕地保護區標誌牌和界碑,並將濕地保護區內的部分農戶進行了移地搬遷,才使得部分濕地得以緩慢恢復。好在勞動人民開始覺醒並已經有了保護濕地的意識,才使已經乾涸多年的些許濕地流域重新出現了泉水噴涌而出植被潛滋暗長的喜人景象。
我們的祁連冰川、高山草甸、河流湖泊只有壽比南山,我們的父老鄉親和子孫後代才能福如東海,大批的山雀飛鳥才能來到我們的家園安家落戶繁衍棲息。我的父老鄉親們,我的知心朋友們,請我們攜起手來,精心呵護夢中的那片芳草地,共同關愛我們的大地母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