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木齊街頭的馬車

　　你若是站在1990年二道橋街頭的道牙子上，環顧四周，會從各個角度瞅見熱氣蒸騰的金黃色的烤包子，饢餅子，烤全羊，斜躺着的大鍋里拌着羊肉疙瘩的抓飯，黃燦燦地擠開周邊各種琳琅滿目的水果以及多得叫不上名的小吃，他們會用上等的廚藝順着你的饞意伸進你的口袋，掏走你的錢。而你會乖乖地配合著向這裡的各種美味舉錢投降。

　　賣磁帶的店裡傳出當下著名的民族歌手花花綠綠的歌聲，似乎用音樂展示沿街擺放的各種鮮艷的民族服飾的華麗，和各種工藝品久遠的內涵。你會聽到新疆的全部，包括這裡少數民族平日生活的韻味。

　　烤羊肉串的黑色鑲金邊的烤爐隨處可見，冒出帶烤肉香味的青煙相互纏繞着瀰漫了半個天空，煙霧和天空卻互相融洽和安然，一個不管一個的繚繞，一個不管一個的清高。

　　煙霧深處傳來清真寺阿訇古銅色的經聲，悠遠地如同在天山深處慢悠悠的下來，和陽光一同照耀着這裡密密麻麻忙碌的人群，和一家緊挨一家的店鋪。一直傳到每個巷子的最深處。

　　商家的門口常常會輪換着請來鼓手坐在門口的凳子上，嘣嘣嗒嗒，節奏明快地敲打着民族特有的鼓點，讓路過的每一雙腳步不由得輕鬆愉快了許多。也只有這裡你才會每天踩着鼓點走路。

　　這個時候，你會看見，或許是聽見，街道遠處會有馬蹄踩着這裡的鼓點快步而來，是馬車。或從南門方向去三屯碑方向，或從三屯碑往南門方向。

　　那時候烏魯木齊街頭的馬車是市內交通工具的一個分支，雖然有兩節子的公交車和剛剛開放的中巴，馬車依然悠閑自得地隨處可見。

　　人們坐馬車就是圖個方便，前面是喂得肥大光溜的大馬，後面套着乒乓球案子那麼大的車板，上面鋪着一條羊毛地毯，沒沿，高度正好夠到一個中等個的屁股，你只要等它過來，搭上一手，屁股一歪，就坐上去了。趕車的車夫，或叫司機，或叫駕駛員，一般是四五十歲的男子，帶民族小花帽留各種鬍子，樣子很是和藹，也不問你去哪，塞給他一塊錢，也就互不相干地隨車去了。

　　這樣，車板的左右前後都坐滿了人，也有盤腿坐中間的，大多是小孩，一會站一會坐地熱鬧。大家便晃着腿沿路各看各的風景，想下車也不招呼，再次歪一下屁股下來就是了。馬車是烏魯木齊街頭的一道風景，你也是風景的一部分。你要是一位漂亮的姑娘，你的美麗會很清晰地沿途撒在路人羨慕的眼睛里，讓他們目送你遠去。你會竊喜自己真實有效而驕傲地一次露臉。

　　這樣，你的眼睛就像攝像機的鏡頭似地，將烏魯木齊的街景盡收眼底，要是覺得不夠呢，再塞一塊錢，還可以直接塞他兜里，打個招呼，別往外掏就是了。

　　馬或走或跑，也隨它，屁股後頭綁着一個袋子，糞便正好落在裡面，撒尿就不管了，看起來想撒的時候站定了，後退一開，長達五分鐘，它才不管什麼紅旗路解放路呢，一股子尿臊氣讓車上的乘客都捂住了鼻子。尿完才走，尿不完你們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