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老鴉岔

　　春天的時候，外面的景緻十分誘人，我卻因為諸多俗務羈絆而無法領略那些美景，只能遠遠地望着。等到灼灼其華的桃花謝了，瓊葩堆雪的梨花敗了，靈秀嫵媚的杏花落了，一直到了夏初，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繽紛夢幻般的春天。難道，我還要錯過一個絢爛迷人的夏天嗎？

　　好在前些日子，終於覓得浮生半日閑，就決定到靈寶市故縣鎮的老鴉岔走一遭，放浪山水間，正好彌補內心裡的一些缺憾。

　　上山的路上，風清雲淡，野芳夾道，密林盈目，令人心曠神怡。到達山腳的時候已是中午，草草吃些東西，便開始沿着石階攀登。初夏的老鴉岔林壑幽深、山風送爽、清泉細流，遠山幽穀人跡少，煙霞明滅鳥鳴多，一線石階挑起滿山秀色。

　　之所以選擇老鴉岔，就是衝著它的千年杜鵑樹和河南第一高峰的美譽而來。在崎嶇陡峭的石階邊，經常可以看到奼紫嫣紅的杜鵑花，雖然不少已經凋謝，但熾烈的綻放激情仍然餘韻猶存，惹人心醉。當我氣喘吁吁地攀到那棵千年杜鵑樹前，發現它竟然沒有任何凋零的跡象。它在清冽的空氣里宛如羽化的仙子，在海拔2400米處獨立千年，靜看紅塵紛爭，守候着一年一度聖潔、淡雅的芬芳，讓偶爾前來的尋訪者欣喜不已、意痴心醉。我有些納悶，是它闖入了我的視野，還是我誤入了它的領地。忽然想起陽明先生的高論：“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花在心中，天人合一，物我同化，主客一體，指的就是這種意境。

　　又翻過幾道山樑，於大汗淋漓中忽覺山風撲面、通體清涼，仔細一看已到山頂，“河南之巔”的標牌迎面而立，旁邊有一個形似烏鴉的巨石。攀上巨石，舉目遠眺，四周風光盡收眼底。

　　這時，旁邊有人大呼：“終於將河南之巔踩在腳下了。”然而我卻沒有這樣的感覺。仔細想來，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山頂，而山紋絲不動。當人們在巔峰洋洋得意時，卻沒有想到，他們終究還是要下去的，而那時，最高的仍然是山。所以說，“一覽眾山小”只是一種境界，“海到盡頭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又是一種境界。相比之下，我更傾向於後者，因為它體現的是一種包納萬物的胸襟。換句話說，當我們將山踩在腳下的時候，才更應該對山表示敬意。登山登到絕頂，我們就是山，就是一座新的山峰，一座在巔峰短暫矗立並且具備更廣博的社會人文意義的山峰。

　　所以說，當人居高臨下之時，目光應該放得更遠，胸襟應該更加開闊，既不必有高處不勝寒的嗟嘆，也不必有絕頂凌人的氣勢，而應以平常心待之。畢竟，我們都是巔峰上的匆匆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