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顆眼淚都是愛

　　清明，我回到家鄉，來到哥哥為媽媽修葺的墓前。

　　春風拂煦，芳草凄凄。我淚眼婆娑。

　　我輕聲告訴媽媽：女兒回來了，女兒看您來了……

　　媽媽，這些年，我多少次想依在您的身邊向您訴說；今天，我回來了，話未出唇，淚水卻奪眶而出……

　　不記得是哪位名人說的：女人啊，你的名字叫眼淚！我不知道別的女人如何，只知自己是伴着眼淚長大，伴着眼淚進入愛情和婚姻。

　　媽媽，36年前，您把我帶到了人間。我大聲啼哭，像所有呱呱墜地的孩子；我大聲啼哭，還因為爸爸要把我丟進水桶！現在想起來，不是爸爸心狠，是家裡太窮呀！那時候，大人們都掙扎在死亡線上，哪有力量撫養第三胎又是女孩子？特別是咱家鄉從來重男輕女，認為生女兒添了一張吃飯的嘴，養大了還得嫁人，沒有生養的價值。我能活下來就算命大呀！

　　媽媽，這麼多年，我沒聽到過家裡有笑聲，特別是您，生活的艱難無情地剝奪了您的歡樂。那時，您身材修長。年輕漂亮，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烏黑的長發盤在腦後。鄰居們都誇您是個美人。可是您一年到頭都穿着褪色的藍布衣、破舊的球鞋，從早忙到晚，臉上總是掛着憂傷。

　　小時候，因為家裡窮，買不起鞋，我一直是光着腳丫走路。至今我無法忘記小腳丫踩到石子時鑽心的疼痛。7歲時，我看到鄰居家一個小姑娘穿着粉紅色的涼鞋（當時買這樣一雙鞋大概需要三塊錢吧），我好喜歡，就纏着您要。您說沒有錢，等以後有錢了再買。可是我不幹，哭着鬧着非要，說不給買鞋就什麼都不幹了。您生氣了，一邊打我，一邊流淚……

　　那時，我已經會幫媽媽幹活了，做飯、洗衣服、除草、放牛、放鵝。有一次，我趕着鵝群過馬路，一輛汽車駛來，軋死了一隻鵝。我當時嚇哭了，不知道回家怎麼交代：一隻鵝好幾塊錢，哥哥姐姐的學費就指望這些鵝賣錢來交啊！我一隻手提着死鵝，一手揮着竹竿趕鵝回家。媽媽見到死鵝，不等我解釋就過來打我。因為疼痛和委屈，我撒腿就跑，好久不敢回家，躲到沒人的地方擦眼淚……

　　今天，我也做了媽媽，我懂得母子連心的感情，我能理解您當時的心裡多麼難過，您怎麼捨得打孩子：都怪生活太難，我又太幼稚無知，不會做事，讓您生氣着急，讓您流淚。

　　媽媽，您記得嗎？由於家裡窮，爸爸讓我放幾年牛再上學。所以我10歲才上小學一年級。對我來說，上學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我終於可以讀書了，不用再干那些繁瑣的活兒了。小學時，我年年拿獎狀，但爸媽依然沒有高興過，因為生活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那時，放學回家，比我大三歲的哥哥可以直接去完成作業，而我不能學習，馬上就得做飯和操持家務，因為我是女孩，爸媽認為讀了書也沒有用。我以為，再艱難的日子，也有熬出頭的時候，可萬萬沒想到，。就在我中學快要畢業的時候，您因重病離開了我們。我知道，您捨不得我們三個孩子，捨不得相濡以沫的爸爸，捨不得您用心血操持的家。可是無情的病魔狠心奪走了您的生命，讓我們母女陽世陰間天各一方……

　　媽媽，您知道嗎？您的逝世把爸爸的精神擊垮了。在我的印象中，爸爸是個嚴厲的家長，是個專門指揮我們做事的權威。他不用開口說話，只要一個眼神，我就嚇得不敢動。多年以來，家裡的活兒都是您帶着我和姐姐做，爸爸和哥哥什麼都不必做。您走後，家裡全亂了。爸爸像是變了一個人，終日沉悶不語，神情恍惚。

　　為了減輕家裡的生活壓力。我放棄了自己曾經認為是天堂的校園生活，到縣城建築工地食堂打工。就是這次打工，我認識了他，並且有了第一段感情生活。

　　媽媽，我第一次見到他，感到這個小夥子好帥：他身材高挑，相貌英俊，頭戴黃色的安全帽，上穿白色的襯衣，下穿合體的牛仔褲，舉手投足，透出瀟洒。在我們工地灰頭土臉的人群里，他就像沙漠中的一株綠樹，一泓清泉。傾慕之情在我的心頭萌發。隨後，我打聽到他是新畢業的大學生技術員，就趕快打消了自己的心思：一個打工妹和大學生的差距實在太大了！意想不到的是，他悄悄給我寫了一張紙條：說他喜歡我！面對着從天而降的幸運，我興奮又緊張，興奮是沒想到我心儀的人會喜歡我，緊張的是我一個從沒有戀愛過的姑娘如何面對男孩的追求？我不知所措。我緊張，我茫然。

　　從那以後，我看見他就躲着走，走對面也不敢抬頭。我問自己：這不是自夢想的結果嗎？你為什麼不敢面對他？我不能回答，也不會回答。

　　那天下班，我從食堂出來回宿舍。等候已久的他叫住了我。我倆在馬路上走着，說著話。他問我看完信怎麼想的？我猶豫了好久，低着頭羞澀地說了一句：那，我們做朋友吧！他拉住我的胳膊：“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我不好意思重複。他激動地把我攬進懷裡……

　　媽媽，這是我的初戀。我第一次被異性擁抱。我第一次感到愛的溫暖，第一次感到異性的感情。我的眼裡湧出淚花。

　　從那以後，我與他相愛了。他帶我去照像。過去我從來沒有照過像。路上，他給我買了件風衣，花了一百多元，這是我從來沒穿過的好衣服。第一次面對鏡頭，我都不會笑啊，但心裡真的快樂—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快樂！

　　那天，我們坐在山下的草坪上說笑。他說想聽我唱歌。我唱了一首《小草》：“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唱着唱着，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我覺得自己這些年就像路邊的小草，一棵被孤獨和痛苦圍繞的小草。他擦去我的眼淚，輕聲安慰我，說以後會跟我生活在一起，會買屬於我和他兩個人的房子，讓我快樂地生活。我也憧憬着將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我會給他帶孩子，給他做飯，每天盼着他下班回來，和他一起聊着開心和不開心的事兒。想到這，我羞澀地依偎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媽媽，我聽人說：男人的肩膀就是讓女人靠的。但是，靠得住靠不住，就要看男人的品格和女人的命了。那時我不懂，真的不懂呀！

　　從此以後，只要有時間，他就來食堂跟我說話，幫我做事。雖然每次時間很短，但我很知足很感動。是他給了我溫暖，給了我自信。那段時間裡，我真的好幸福，好快樂！

　　不久，看到有個姑娘常常來工地找他。我開始有不良的預感。我猜想他是否另有女友。但是我相信他的承諾，相信我倆的感情是真誠的、牢固的。

　　一天，我正在食堂做飯，他來叫我。我連圍裙都沒解，就和他一起來到辦公室。一進門，看見那個常來找他的姑娘坐在那裡。她漂亮、瀟洒、時髦，落落大方。和她一比，我頓時感到自己矮了半截，所有的自信全跑光了。他指着我對那姑娘說：“我喜歡的人就是她！”那姑娘打量着我，輕蔑地笑笑說：“她有什麼好？不就是比我瘦點兒嗎！”我立刻有一種偷東西被人抓住的感覺，無地自容。我匆匆的說句“我要做飯了，你們聊吧”，就跑了出來。回到食堂，我的心還在“砰砰”地跳，胸悶得喘不上氣來。我知道自己預感是真的了：他有女朋友！

　　過後，他對我解釋說，那姑娘是他早先的戀人，但至今不肯離開他，還以死來威脅。看着他為難的樣子，我知道只有我的離開才能讓他不再為難，不再犯愁……

　　媽媽，就是那天夜裡，我起來給他寫信，寫一封離別的信。我一邊寫一邊掉眼淚。我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事，我不能讓別人恥笑。第二天，我把信夾在書里，交給了和與我同住的女孩，請她交給他。

　　我含淚離開了縣城，離開我第一次工作的地方、初戀的地方、想起來就肝腸欲斷的地方……

　　少女的純情，就像一幅白絹，初次染上的，不管是墨跡還是血漬，都不是可以輕易擦洗掉的。我回到家鄉，心依然在縣城的工地上。我天天思念他。從理智上說，我不願陷入這三角的戀情；從感情上說，我無法放棄自己投入的真情。媽媽，您知道，從家裡到鎮上需要步行30分鐘，我每天早晨都要去一趟鎮上的郵局：我盼着他的回信，盼着他按我留下的地址來找我。

　　一趟、兩趟、三趟……記不清跑了多少趟，我終於拿到了他的信。看着信封上清秀的筆跡，我的心激動得要跳出來。打開信，我的心涼到了極點：除了幾句寒暄，就是希望我忘了他，重新找自己喜歡的人成個家。我再看了一遍，還是這幾句話，還是這幾句話！

　　我不相信這是他對我的答覆，可是這無情的事實就在我的手裡，就在我的眼前！

　　我沒有絕望。我給他回信，告訴他：我想着他；我要離開家鄉去天津（實際是暗示他快點來找我）。我希望他割斷與那個姑娘的感情，儘快來找我。我告訴自己：他是愛我的，他會來的！我就這樣安慰着自己，充滿希望地等着他，但一直沒有等到他的回信。

　　那段時間，由於在等他迴音，我又不願回原單位工作，就到了一家鑄造廠做翻砂工。

　　媽媽，您可能不知道翻砂是怎麼回事。翻砂，就是做鋼鐵鑄件的模型，然後往裡面澆鐵水鑄成零件。這個活兒臟、累、熱、危險，是男人乾著都吃力的活兒。直到今天，我手上還有鐵水燙過的傷疤。過去工廠里的人說：“車鉗銑，沒法比；鉚鍛焊，湊合干；叫翻砂，就回家”，就是說翻砂工作辛苦、地位低下。正因為如此，城裡人不肯干，我才找到這份工作。我曾經以為，我從小干農活兒，體力應當沒有問題。進了廠才知道，這個活兒真難干呀！

　　車間里，烏煙瘴氣；工人們臉上烏黑。我和那些男人們一起，搬動一塊塊砂型然後往裡面澆鐵水。砂型是用細砂做成的，很重很重。沒有很大很均勻的力氣，砂型就會掉砂變形，造成產品報廢。我每天砂型做得最多，可是因為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常常因產品報廢掙不到錢。

　　有一次，我往砂型上澆鐵水，因為細細的胳膊實在支持不住，手一抖，辛辛苦苦做了幾個小時的模型又澆壞了。登時，我的淚水和汗水順着面頰流下來。媽媽呀，生活為什麼這樣難？我命中注定要受這樣的苦嗎？誰能幫幫我？我扔下工具，跑到鐵路上，向著天空大聲呼喊：媽媽，你為什麼要生下我？為什麼當初不把我扔進水桶？媽媽，你告訴我，為什麼早早離開我？為什麼他不來找我？……

　　在這期間，爸爸也得了重病，不久去世了。家中的頂樑柱倒了，最主要的親人、勞動力和收入來源都沒有了。由於媽媽爸爸先後去世、戀人分手，加上過度的勞累，我的精神垮了，身體也垮了。我吃不下，睡不着，嘔吐不止。多次治療沒有效果，連醫生都沒有信心了。全靠姐姐的悉心照料，我才從死亡的邊緣逃回來。這一切，媽媽，您知道嗎？

　　病癒后，在省城當校長的叔叔來信，要我到省城做工。那一年清明過後，我帶着對生活的希望和對愛情的絕望離開了家鄉。

　　叔叔家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寬敞、漂亮、整潔。嬸嬸上班，堂姐上大學住校，周末才回家。叔叔讓我熟悉了一下家裡的情況后就返回學校上班。我在新家裡，感到一切都那麼新鮮，心裡充滿了喜悅。

　　第二天，叔叔帶我去事先幫我聯繫好的一個文體用品商店。當知道每月可以掙到四百多元工資的時候，我高興極了：我可以在經濟上幫助哥哥了。我想一定要好好的做事，不能給叔叔丟臉。

　　但是生活的曲折總是超出我的預期。也許是叔叔叫我來天津之前沒有和家裡說好，也許是嬸嬸和堂姐從來就不歡迎我這個鄉下姑娘。我明顯感覺到她們對我的冷淡。叔叔不在家時，這寬大的房子冰冷冰冷的。為了融洽氣氛，我儘力多做一些家務，讓嬸嬸和堂姐因我的勤快而接受我。我希望她們把我當親人。我想有個家啊！但是，無論我怎樣努力也改變不了她們對我的排斥心態。終於有一天，堂姐告訴我，不希望我繼續住下去了。因為我已經有預感，我平靜地說，給我一周時間，好么？說罷，我推出門，含淚走到街上。

　　街上，車水馬龍；路邊，萬家燈火。人人都有溫暖的家，我的家在哪裡？我的親人在哪裡？耳邊傳來潘美辰憂傷的歌聲：“我想要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驚嚇的時候，才不會害怕……”我的心裡像被針扎着，任憑淚水順着面頰流淌……

　　為了不讓叔叔為我和家人發生矛盾，我編了個理由，一周后，離開了叔叔家。

　　我在文體商場老闆新開的火鍋城裡認識了兩個打工的姐妹，和她們搬到一起住。也許是相同的命運吧，我們在一起非常親熱。跟她們在一起，我感到生活還有歡樂。但是，我心底的傷痛沒有癒合。我還是不肯放棄千里之外的那絲希望。

　　一次單位午休，我鼓起勇氣給他打了長途電話。電話接通了。他關心地詢問我近況，卻沒有我預料的欣喜和熱情。我呢，有好多話卻不知如何表達。也許是因為他的反應平淡，也許是我不好意思長時間佔用單位電話，沒說幾句就掛了。後來他給我來過幾次電話。這幾次電話給了我希望。有一段，我甚至幻想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可以不要任何名分；而他一次次告訴我，需要時間，讓我等待。等了兩年多，我沒等到任何結果。後來，聽說他的女兒都好幾歲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同事給我介紹了一個男朋友，就是我現在的丈夫。由於我心裡一直有他的形象作比較我一見面就嫌他相貌丑，我馬上回絕了。沒過幾天，我因為飲食不當再加上勞累病倒了。現在的丈夫主動來照顧我，陪我去醫院看病。他的善良和熱情打動了我的心。

　　媽媽，我身在異鄉，孤苦無依，體弱多病。我需要一個關心我照顧我的人，我需要一個家，一個能讓我穩定生活享受溫馨的家。失戀的挫折和現實告訴我：男人的相貌和家庭條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為人善良可靠。不是為了愛情，是為了生活，我和現在的丈夫走到了一起。

　　在答應和丈夫結婚的那天，我哭了，控制不住地大聲哭了。我知道，這不是喜悅的眼淚，是對過去那份真愛絕望的眼淚。我知道我將屬於另一個男人，我知道自己和心愛的人再也沒有機會了！

　　新婚之夜是我終生難忘的一夜，也是我對丈夫永遠無法彌補的一夜。別人結婚都有“洞房花燭”的歡喜和前所未有的恩愛，可是我沒給我的丈夫。那天晚上，親友們從新房陸續離開后，我坐在沙發上，沒有跟丈夫說一句話，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我在縣城的往事一幕幕映現在眼前。

　　媽媽，我想有個家，一直想有個溫暖的家。今天有家了，如願以償了；可是我晝思夜想的並不是他呀！那一晚，我們沒有一起睡。他在沙發上輾轉反側，我在床上徹夜難眠。這是多麼尷尬的新婚之夜啊！這件事，至今丈夫沒有問過我，但我知道，他猜得出我的心思。所以我很內疚，真的很內疚。

　　為了更好的生活，我向朋友學習了電腦辦公知識，不久到一家電機公司作銷售工作，一干就是八年。2004年，公司走下坡路，那年10月，我失業了。三年多以後，我到了另一家公司。這家公司業務不多但相對穩定，一切都比較順心。

　　這期間，一個好朋去加拿大定居。為了方便和她通話和節省話費，我開始上。在上，我不由自主地接受了家鄉網友的請求，加他們為好友—我知道自己心裡還挂念他！我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我有股強烈願望，想知道他的消息。也許是上天圓我一個夢吧，我在網絡上找到了他！電話接通了，他一聽就知道是我。十幾年了，他對我的聲音還是那麼熟悉；而我聽到自己一直都喜歡聽的那個聲音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他告訴我他考了公務員，當了警長，現在是全國優秀警察、市勞動模範。我為他高興，說他確實是個優秀的人才。當談到各自家庭的時候，他說他很不開心，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總是爭吵，每天只有工作才是最快樂的。他還坦誠地告訴我，在這些年裡他曾喜歡過一個女孩，刻苦銘心地喜歡。他說是因為我的不辭而別才讓他有了這段感情，可惜那個女孩沒有接受他！

　　我聽了，心裡有說不出的痛。他不知道我這些年為了他流過多少眼淚；他不知道他短暫的愛給我造成了至今未愈的痛苦；他不知道我對他刻骨銘心的愛；我思念了他十幾年他心裡卻沒有我的位置！

　　“漫漫人生幾多路，問君可曾付真情？你把愛情當遊戲，我為承諾誤一生！”他愛過我嗎？像我愛他一樣的愛過我嗎？也許愛過。但他的愛就像天上的雲彩，被風一吹就散了！真愛，不是花前月下的承諾，是要帶回家共度一生的！我們家鄉的黃梅戲演過多少“痴心女子負心漢”的故事，為什麼這種事又發生在我身上？我說什麼？我怎麼說？我說不出是怨恨還是感激。我想，還是要感激他吧，沒有對他的思戀，我堅持不到今天。在艱難的日子裡，我曾經把這種思戀當成精神支柱，回憶着昨天，盼望着明天，熬過了今天……

　　今年夏天，他和妻子一起來省城看我。快二十年沒見了，我們還是毫不猶豫地認出了對方。他看到我的時候，眼睛濕潤了。我知道他傷感，因為我比當年又瘦了許多。他問我，怎麼這麼瘦？我開玩笑說，減肥唄！他笑不出來，他看出了我這些年生活的艱難。今天我們異地重逢，但是他已不是當年的他，我也不是當年的我了！如果我們不曾相愛，也許會像心無芥蒂的老朋友；如果我們真心相愛，也許會牽手一生。而現在，我們既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老朋友，也沒有成為相愛的夫妻。除了感慨，只有辛酸的回味。

　　過去了的一切，多麼像我當年翻砂啊：鐵水澆進砂模，就成了固定的零件，再也無法改變它的形狀；非要改變，只能回爐重鑄，而我們，還有重鑄的機會嗎？他妻子對我說：感謝你當年的離去，成全了我們夫妻。我笑了。

　　我臉上笑着，心卻痛着……

　　媽媽，我看您來了！這些年，我流過太多的淚水，有辛酸的淚、傷感的淚，痛苦的淚、思念的淚、失望的淚…。。但我知道，這一顆顆眼淚都是對愛的企盼，對美好生活的渴望！

　　昔日的淚水，告訴我什麼叫真誠；流過了太多的淚水，我懂了什麼叫成熟。

　　苦盡甘來，，現在家鄉已經變樣，哥哥姐姐都翻身了，我也生活得很好。儘管傷痕猶在，困難猶存，未來的路，我會勇敢地走下去。您放心吧，媽媽！

　　我想您，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