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人物之二十一：左撇子

　　左撇子是個藥師。

　　鳳凰城的藥鋪，神草堂最有名。鳳凰城的藥師，左撇子最有名。左撇子就是那個最有名的神草堂的主人。神草堂據說有四百年的滄桑，其始祖是個姓鄭的江西老表，左撇子是十一代傳人。能成為十一代名頭很響的神草堂傳人，左撇子當然有名。

　　坊間傳說左撇子天生凜異，他小時百日擇向，從一大堆銀元、書筆、女紅、兵器、藥草等眾多的選擇物中，左撇子圓溜溜的眼睛，偏偏只看上藥草，用他肥肥嫩嫩的左手一把抓起藥草，死也不放，大人一取他就哭，其他什麼都不要，看都不看一眼，態度堅決而執着。左撇子這個伢崽嘎一個不經意的小動為，就此決定了他一生的藥師命。滿身葯騷的老子喜的老淚縱橫，合手朝天一拜，喃喃道，這伢崽天生是個藥師命，神草堂有傳人了。

　　別個做事用右手，左撇子做事用左手。都說用左手的人聰明，左撇子生下來就用左手。用右手的人只用一個腦子，左撇子用兩個腦子。他做事就比別個多個腦多根筋。別個藥師治不好的病，左撇子能只好。左撇子都治不好的病，神仙、華佗也治不好。治好病的左撇子愛喝兩口，喝了兩口的左撇子有時就稱自己為華佗。神草堂也就掛滿了華佗在世、杏林妙手的旌旗。當然不是左撇子自己掛的，是被他治好的病人送的。滿屋紅紅的旌旗，映紅了神草堂，也照紅了左撇子圓溜溜神氣的臉。左撇子的臉幾時都是紅撲撲的，像被酒熏的，滿面紅光。

　　在藥師的眼裡，百草百物都是葯，左撇子的神草堂擺滿了葯藥草草罈罈罐罐。山上有的神草堂都有。山上沒有的，神草堂也有。狗鞭牛鞭驢鞭這些東西山上就沒有，神草堂罈罈罐罐裡面就有。一進神草堂，就像進了種滿各種藥草的葯圃，滿屋都是藥草散發出來的混合氣味，熏的人腦殼發暈。左撇子不是人是藥師，他不怕熏。從小就在這種氣味中長大，左撇子對葯的氣味十分敏感。他的鼻子比狗鼻子還靈，老遠就能聞出各種藥草的不同氣味。到山上採藥草，他不要去滿山找，他的鼻子能把他帶到有藥草的廊場，省去了很多尋找的曲折和氣力。他採的藥草，總比別個的多別個的好。左撇子給人治病，取葯也從不看葯櫃的標籤，他全憑氣味就能從萬千藥草中，準確地取到他所需要的葯從不會錯。這樣的本事，也只有左撇子才有。

　　左撇子傳家的是在他手上創製的狗皮膏藥。凡是用其他藥草治不好的病，左撇子就用狗皮膏藥貼。也怪，用狗皮膏藥一貼，百病都好。用左撇子狗皮膏藥都只不好的病，就不要治了。那就是閻王爺要鉤這個人的命，閻王爺要的東西就是天王老子也無卵法。在病人的眼中，左撇子的狗皮膏藥就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左撇子的狗皮膏藥由此就很金貴。金貴的狗皮膏藥，左撇子也從不亂用。用了狗皮膏藥，這病就擔著十分危險了。病人怕左撇子也怕。生與死就只隔着一層薄薄的紙，沒有人不怕。

　　小小的一張狗皮膏藥，匯聚了左撇子一生的心血。也是神草堂的金字招牌。製作膏藥的過程也由此顯得十分神秘。有好事者詢問，左撇子一律笑而不答。坊間也由此衍生很多版本。也有人專門對膏藥的配方和藥物成份進行過十分專業的剖析，連高科技都用上了，結果和開始一樣，還是個謎。左撇子和他的狗皮膏藥就在種種傳說中做大了名氣。也許這就是左撇子要的效果。

　　狗皮膏藥的製作和配方，世上只有左撇子一個人知道。都知道了，狗皮膏藥就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