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於江湖（胡說八道之二十六）

　　武俠小說大師中，我偏愛的是古龍。

　　---古大俠是1985年9月21日去世的，那年我在師範上學，在他去世前的一周內，我讀完他的《劍毒梅香》和《飄香劍雨》，在他去世后的一個月內，我讀完他的《歡樂英雄》、《名劍風流》、《蕭十一郎》。那一學期，我的零花錢全買了古龍的小說，快放寒假時收到《安徽青年報》30元稿費，也一併交到新華書店，抱回一堆古龍的書，讓我在古大俠的武俠世界里度過了1986年的春節。在以後的兩年中，我幾乎讀完了古龍的全部作品，我總覺得自己不拘小節、嫉惡如仇的個性和淡泊名利的思想就是那幾年讀古龍小說受古龍作品的影響而形成的。

　　---如今，多少年過去了，古龍和他的作品一直在我的腦海里。“小李飛刀成絕響，人間不見楚留香”，我實在想不到，一個離開這個世界好多年的人，他活着時我不知道不了解他，而他去了卻一直影響着我的人生，直到今天，當然還有明天。古大俠小說里的人物經常出現在我的思想里，而古大俠就像他筆下的人物一樣雖然已不在江湖，但江湖還在傳說他。

　　---在我的世界里，古龍還在，只是離開了紅塵，離開了江湖。

　　---那麼，他是和“例不虛發”的小李飛刀在一起嗎？一定是。古大俠一定是和李尋歡一樣，對這個齷齪、骯髒的世界“不但已覺得疲倦，而且覺得很厭惡”，所以他選擇了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找一家普普通通的酒館，和李尋歡一起對飲。可是，林詩音已不在，李尋歡為誰而醉？是為古大俠嗎？

　　---那麼，他是和西門吹雪在一起嗎？一定是。紫禁決戰後，江湖已沒有了西門吹雪的消息，就像從來就沒有過這樣一個人一樣。而古大俠發誓要找到西門吹雪，因為他想進一步弄清楚西門吹雪破了“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的絕代劍客葉孤城那招“天外飛仙”后，拋妻棄子去了哪裡。古大俠一定在白雪皚皚的深山絕嶺找見了西門吹雪，西門吹雪一襲白衣，手中無劍卻在為古大俠表演一招人間絕看不到的劍招。古大俠則一手拎着酒壺一手舉着酒杯，雙眼發直，全身發僵：這一招永遠都不會出現在他的文字里了。

　　---那麼，他是揚帆出海去找楚留香了嗎？一定是。可是從來都沒有人知道楚留香的身世，他像是一個謎一樣，不知從何而來，更不知會去向何方.，古大俠只憑一隻孤舟就能找到“盜帥”嗎？或許，古大俠會帶一壇山西汾酒，在茫茫大海上，汾酒的清香會到處飄蕩，嗜酒如命的胡鐵華一定會在大海深處的某一個地方聞到酒香。找見胡鐵花，還愁找不到“老臭蟲”？飄忽不定、風流倜儻的楚留香一定會在一處風景如畫的海島上，帶着紅袖、甜兒一幫美女，陪古大俠喝完那壇山西汾酒。那一處海島、那一壇汾酒、那一群離開江湖的兒女陪伴着古大俠，會如一縷青煙或一陣幽香，成為一段神話。

　　---那麼，他是去找四條眉毛的陸小風了嗎？也許是，也許是就是也許不是，陸小風應該比較好找，哪裡有美女就去哪裡找，陸小風風流成性，一生桃花不斷，他一定和一位天下最能迷人的老闆娘在一起，他的銀子已全部到了老闆娘的箱子里，而且，他已欠了老闆娘太多的銀子，古大俠要找他，一定要多帶點港幣，先替他還清老闆娘的債，他才有時間陪古大俠喝酒。

　　---或許，古大俠去了天涯，那裡有快刀傅紅雪；或許，古大俠去了移花宮，那裡有絕代雙驕；或許，古大俠去了幽靈山莊，那裡有老刀把子；或許，古大俠去了神劍山莊，那裡三少爺為他擺了酒席；或許，古大俠去了玩偶山莊，想找那把割鹿刀。

　　---又或許，古大俠帶了長生劍、孔雀翎、碧玉刀、多情環、離別鉤和霸王槍去找第七種武器，而第七種武器不在江湖，所以他只能也只有離開江湖去尋找。

　　----古大俠真的離開了塵世的這個江湖，他到了另一個江湖。或許，那個江湖只有他一人，還有一壺酒、一支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古大俠不在江湖，身可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