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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十周年祭

手機:M版  分類:寫人散文  編輯:小景

  爺爺,今天是您去世整整十周年。

  那是2000年的臘月28凌晨1點,你用堅強、勤勞、善良走完了自己充滿辛酸而又幸福的九十二個春秋,閉上了那雙慈祥而又有太多牽挂的眼睛。

  那是一個寒冷而有凄迷的夜晚,天上飄着雪花,地上滿是冰凌。在大年就要來臨的時候,那年沒有三十,在除夕的前夜你卻悄悄的走了,靜靜的離開了我們,離開了摯愛您的兒孫。在您離開的那天晚上,吃過晚飯,我在你身邊,跟您說話,我說:我是誰,您說:你不是我的孫子么,你回來了,要過年了。我的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掉。我一生最愛的爺爺,你怎麼就成這樣了,你沒有了往日的的精神,儘管已經已經九十多歲了,我的印象中,您永遠是不老的人。

  我與爸爸在你的房間看護着您,夜很深了,我看着你熟睡的樣子,我知道,您不舒服,因為呼吸很急促,後來稍微好點,爸爸說,你休息會兒。於是我就和衣躺下了。

  突然,父親叫醒我,快起來,快起來……我起來看見爺爺呼吸已經很困難,叫醒在隔壁的姑姑,我抱着爺爺,看着爺爺緊閉着眼睛,急促的喘息,我輕輕地呼着爺爺。。。爺爺,此時覺得爺爺有口痰在喉嚨里上不來,爺爺已經沒有了意識,突然間,爺爺,沒有了呼吸,我喊着爺爺,爺爺……經沒停止了呼吸,我的淚嘩嘩的流了下來,姑姑說,不要哭,不要把淚掉在你爺爺的臉上,可是我那裡能擋住眼淚啊。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家裡人說馬上換衣服,就是換壽衣,家裡人在給爺爺換壽衣,我在後邊抱住爺爺有的頭一個勁兒的掉淚,我叫我弟弟把我在北京出差給爺爺買的剃鬚刀拿來,我給爺爺最後一次刮鬍子,爺爺靜靜的躺在我的懷裡,那麼安詳,那麼平靜,我的淚水已經不由自主淌在了爺爺的臉上。

  他那滿是褶皺的臉上,鬍子里的故事深深地烙在了我的生命里。我知道這是我今生最後一次給您刮鬍子,有多少次,爺爺您坐在院子里,給您刮鬍子,您很高興。可是我再也看不到您的笑容了,我看到的是您永遠不再睜開的眼睛。刮過鬍子,正好是2000年陰曆臘月28凌晨1點半。我最愛的親人就這樣永遠離開了您最愛您的人。

  您當了幾十年的飼養員,我的好夥伴老用與妹夫給爺爺牽來一批高大的紙馬,在大門口燒了,爺爺乘着它走了,靜靜的永遠的走了。

  您走的前一天,我剛好從安陽回來。病床上你已是氣若遊絲,我有種感覺,你在等我,等我回來看你最後一眼。姑姑與我父母都在你身邊,儘管已是在生命的最後的關頭,可是您腦子依然是很清醒。在西屋北邊的那間屋子裡,儘管是屋子不是多豪華,但是很溫暖,那爐子是我一個朋友在工作之餘給我整的,我就把爐子放在了你的房間。

  儘管你已經九十二歲了,過去,你一直是精神矍鑠。你去世的的前半年,您老人家在門口的馬台上坐着趁涼時,不小心滑倒把胳膊摔斷了。記得,在您老摔斷胳膊的幾個月里,幾次叫醫生檢查,您的胳膊總是沒有長好。但是你從沒有說過胳膊的的疼痛,也沒有說過自己身體的不舒服。你總是那麼的從容,遇事總是平靜的去對待。

  在您離開我的一剎那,我突然覺得什麼叫一片空白。

  您走了,我想起了過去的您那平凡而又叫人不能忘卻的記憶。

  在我的記憶里,您從沒有說過辛酸的過去,即使在晚年,也總是樂呵呵的說往事的快樂。我知道,那些的往事除了艱難就是血淚。

  您出身在一個很不幸的貧苦農民家庭家庭,曾祖父李公金堂,是一個地道的莊稼漢,是從林縣臨淇遷移到安陽縣的移民,這個家庭是苦大仇深。

  你說從您紀事時起你就在天地里干農活,由於家裡實在太窮,以致您沒有上一天學,那時,您的叔叔伯父,都在給地主家扛長工,老爺爺為了養家糊口,到附近的的煤礦區下煤窯,那時的煤窯下邊,條件是身份的惡劣,有的巷道,僅能容一個人彎着腰進出,那時老爺爺與其他的礦工一樣,在那生死線上掙扎,為資本家挖煤。一次煤窯下冒頂了,整個煤窯被水淹沒了,那煤井的水距離井口僅僅幾米。在井下的30個礦工全被吞沒了。那時窯主幾句話就了事了,人命與牲口沒什麼區別,大不了人就是會說話的牲口。那時爺爺還小,他與老奶奶還有小他12的二爺一起去煤窯那裡尋找老爺爺,看到的是煤井口那黑通通的水,30個礦工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瞬間消失了。一個礦工的弟弟去找他被淹死的哥哥,見井口漂着一個人,撈少來一看是我老爺爺,還活着,我爺爺與老奶奶他們到那裡在鄉親的幫助下,把爺爺抬回了家,老爺爺在家休養了好長時間才恢復過來。爺爺說,老爺爺那時的身上都是一塊塊的爛肉,以致身體回復后,身上留下了很多的疤痕。那次煤窯冒頂30個礦工唯一奇迹生還的就是我老爺爺。自那次冒頂事故以後,老爺爺再也不去下煤窯了,並且說,以後餓死也不讓孩子下煤窯。

  爺爺稍微大點后,就與幾個鄰居的小夥子,去販煤,就是趕個毛驢,馱100多斤煤,自己身上再背幾十斤煤,從六和溝煤礦,就是現在的河北磁縣觀台鎮,走40里路到水冶鎮去賣,然後掙幾個差價。那時太大的勞動強度,使他到晚年時,那腰就沒有直起來過,像個問號。後來家裡有了幾畝山地,在太行山的山溝里,那是種地全靠天,好年景,山裡的薄田能有點收成,遇到不好的年景,就只能是康菜半年糧了。

  民國32年,大旱,山嶺寸草不生,莊家絕收,那時的家鄉一帶,餓殍遍地,滿是饑民。沒有辦法,只好到外逃荒、逃難、逃生,老爺爺說我爺爺他們兄弟倆,你們出去逃個活命吧,我們老兩口在家。於是我爺爺帶着爸爸還有倆姑姑,與二爺二奶奶,還有二爺的女兒玉蓮姑姑到山西逃荒去了。一同到山西潞城的還有我們村的另外兩家。說逃荒要飯,就是邊要飯、邊打工。那時山西年景好些。他們幾戶在那裡給人家打零工,即使這樣也還是填補飽肚子,有時候在人家碾罷米或玉米后,就去那碾上慢慢的掃或是用水把那碾子上的米糊糊整下來,熬粥喝。後來在山西呆不下去,就又回到老家,在家還是不能活命,年景依舊不好,兩家八口人又到安徽去逃荒去了。在安徽宿縣附離集落了腳,住在莊家戶的牲口棚里,這樣冬天暖和些,在宿縣附離集的那段時光,也是很難熬,生活也是很艱難,男的給人家打零工,女的給人家縫補漿洗,就是累死累活,也難以糊口,我有個小叔叔,也被活活餓死,沒辦法,爺爺與奶奶把大姑姑賣給了人家。以致這事成了爺爺一生的痛,姑姑在生表姐時去世了,記得上世紀70年代表姐第一次來看看她老爺就是我爺爺時,哭的都成了淚人。

  在爸爸八歲時奶奶又去世了,家裡雪上加霜,爺爺就撫養着姑姑與爸爸艱難的過日子。後來二爺在從安徽回安陽時“失蹤“了,爺爺與老爺爺、老奶奶還有二爺一家相依為命。

  解放后,二爺有了音訊,在南方參加了革命並成了南下幹部,後來二爺還穿着軍裝回了老家,老爺爺老奶奶很高興。因為,在家裡很艱難的時候,老爺爺,讓二爺斷斷續續的上了兩年多私塾,能識文斷字,後來二爺很用功,在那時他能寫一手很漂亮的文章。給報社寫稿件,開會做報告,都是親自操刀。所以,老爺爺見自己的孩子當“官”了很高興。

  我稍微紀事的時候,那天下着小雨,爺爺抱着我,滑到了,爸爸又把我抱回了家,後來才知道,一般來說每隔兩年,爺爺總要在秋後生產隊種上麥子后,農活不忙了,到南方去看看二爺,在那裡住上一段日子,那次就是想叫我跟他一起去,由於我還不到三歲,又下着雨,爸爸才從火車站把我抱了回去。

  1969年快過元旦了,我上小學,爺爺說去看二爺,我就請了假,隨爺爺一起到南方去了,那是個很美麗的小城,依山而建,山青青,水悠悠,古老的城牆,高大的城門,給我留下了太多的記憶。記得開始在市委住着,市委在山坡上建着。那裡的山不是很高,要說就好像我們這裡的嶺,不過,山上都是樹,各種叫不上名來的樹,青枝綠葉,鬱鬱蔥蔥,那時的古城牆還很完好,古城牆邊就是河,那水清的跟鏡子一樣。我兩個堂叔比我大不了多少,二叔比我才大一歲,我們玩的很開心。後來,二爺說,我們看看你玉蓮姑姑,我們在中午,從水路去,坐在船上時,很高興,到晚上7點多才到,在姑姑家的縣城裡住了一個晚上,然後到她鄉下的婆婆家去,在崇陽的鄉下,那裡與湖南交界,說話很難懂的。二爺說,他在南方工作了這麼長時間,當地的土話一句聽不懂,還要姑姑做翻譯,那天晚上爺爺與二爺兩個住在一起,我與二叔住一起。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雪,聽二爺講這裡難得見這麼大的雪。我與叔叔一起出來看雪,那小山包上的竹子被雪壓得枝條都是彎彎的。那裡的農民,儘管冬天很冷,還下了雪,可是依舊穿着草鞋。從鄉下,回到崇陽城,由於水路不能走,公路也不通車,就只好滯留在那裡了,晚上二爺講起了家史。說起了早年的苦難,說那段歷史是血淚斑斑,斑斑血淚。當時我與叔叔都是泣不成聲。

  可是直到爺爺去世,爺爺從沒有講過家裡的任何不愉快與辛酸事。所知道的還是二爺那次雪夜給我倆講的那段刻骨銘心的家史。

  回來后,爺爺依舊在生產隊去勞作,我記得爺爺在生產隊一直是飼養員。除了喂牲口,就是三個飼養員有分工,我爺爺是負責四五十頭牲口的草料,就是每天從生產隊的打穀場把預先鍘好的草料,用大單子背到馬棚的草池子里。爺爺七十多歲還在生產隊做飼養員,到雨雪天,媽媽就叫我去馬棚幫爺爺背草料。有時爺爺生病,我就去馬棚幫爺爺喂牲口,晚上幾個飼養員輪班,我有時很瞌睡,爺爺就拖着病弱的身體去給牲口上料。那時爺爺是我們家唯一的一個男勞力,因為父親在為工作,工資又底,所以爺爺是家裡天。

  上初中后,一次,晚上與幾個同學去果園子里偷偷的摘果子,在翻牆時,把腳踝崴了,腳底板估計是裂縫了。回家后不敢說,睡了一晚上,腳脖子腫脹的好粗,只好撒謊說是放學時崴了腳。爺爺就每天到山上去給把透骨草採回來與蒜辮子還有榕花樹枝子放到一起熬,然後我就用那水洗腳,天天如此,以致多年後,我一直忘不了那透骨草。

  我高中畢業了,爺爺就不在生產隊幹活了。後來生產隊的地分了,家裡有了菜地,爺爺每天是天不亮就背着農具住着拐杖到菜地里去了,家裡的菜地,他管理的井井有條。後來在家只要聽到拐杖聲,知道天快亮了。1986年正是秋收秋種的時候,父親出了車禍,住進了部隊151醫院。我與母親在安陽看護父親,後來父親的傷情穩定后,我回家,到地里一看,爺爺在趕着牲口耙地,那時他快八十歲了。那年,恰巧二爺一家人從南方會來了,因為父親住院,因為要把穀子入倉,二爺與爺爺都去了打穀場。記得在打穀場上,老弟兄倆,看風向揚場,一招一式,很像樣的。如煙的往事使人實在難忘。

  爺爺走了,永遠的走了,他長眠在太行山腳下一個山坳里。前年,在他的墳頭,我與弟弟載上了松柏,我想當爺爺您看到那挺拔的松柏的時候,有它們與你作伴,一定很快樂。在選瑩地的時候,父親找了好幾個風水先生,我其實是不信那個的,不過風俗還是要有的。我最後說現在哪裡還有靜土啊,廠礦一個勁的建,沒有安生地方了,人是入土為安,只要安穩,不用來回的移,就是好瑩地,你看咱選這瑩地,頭枕太行山,腳蹬粉紅江,風水多好。就這樣,爺爺的瑩地就選在了太行山腳下。爺爺去世后,為了寄託哀思,我含着淚寫了一副輓聯:走晉入皖,沐苦凄風雨,笑度九二寒暑;錐心泣血,染川原縞素,痛失四世同堂。橫批:吊著大悅。

  十年了,爺爺啊,幾回回在夢裡呼喚您,每每回到老家的時候,總要去看看你的遺像,儘管那是您1963年的一張畫像,可那時您滿是滄桑的臉堂,猶如八十歲的老人,但是那眼神里透着的慈祥與剛毅,卻永遠的定格在了那裡,也永遠珍藏在了我的心裡。

  今天為您上墳,在你墳前燃放了鞭炮。爺爺,要過年了,我們卻陰陽相隔。看着那燃燒的紙錢,我說聲:爺爺,願您在另一個世界不要太辛苦。

  2010。2。11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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