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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阿拉斯加的山巔

手機:M版  分類:散文欣賞  編輯:pp958

  原是要回,后又說不回,終還是回見了母親。不特地為什麼,就只是想她了,總覺得要見上一面,心裡才踏實得下來。頭天跟她說起的時候,她說正好次日要去趕個集,所以可順便在我下車的地等我一起回。我心知母親也是有心的。見到母親的時候,她依然骨瘦,只是正深秋,衣服包裹着,倒顯出幾分勻稱來。我於是打趣說:“媽,你還跟做姑娘時那麼好看。”母親翹着唇嘖嘖咧咧些什麼,臉上卻掛着笑,看得出來,她還是歡喜我這話的。

  接下來的種種瑣碎,三言兩語難盡,暫且不提。

  人大了,家便不能久呆。山上的秋近乎冬的模樣,雨常常一綿就是好幾日,走的那天,總算是着了停。母親說這幾年路上走的人少了,兩旁雜草叢生,清早露水重,所以非要送我走一段。我推說再三,她已穿好雨鞋拿了根棍子走前面打起露水來。我成全了她那片心意,卻實不想她走太遠,於是走了一小段后,便硬要她回去了。母親叮囑半晌,站定看我走遠。

  快拐彎的時候,忍不住回了頭,想再看一眼母親,卻驚見阿拉斯加跟在後面。阿拉斯加是我幾年前從市場上買回來的一條狗,其父母雙方都是純種的土狗,所以它也土得很地道很純粹。我攆它回去,它卻去了又來,用一種我沒法解釋清的眼神盯着我看。心不忍,於是帶着它往母親的方向去。母親遠遠喚着它,它卻不跟上去。我直把它帶到母親跟前,而後轉身飛快跑走。當我氣喘吁吁放緩腳步回頭看時,阿拉斯加竟還跟着。它就那麼站在那裡,抬頭望着我。母親在坡上亮着嗓子說它想送我就隨它去罷,它是狗,會找到路回去的。我原本也憐它,不忍壞它那份心,遂讓它跟了。阿拉斯加很靈性,一遇到道旁草多的時候,便躥到前頭,它是在為我掃露水。阿拉斯加在兩年前傷了一腿,只能靠着三隻腳走路。我突然很感動,鼻子一陣酸,竟有要落淚的感覺。衝動地俯身,吻了它的臉。到了上車的地兒,找了個小商店給它買了袋盼盼法式小麵包,它一口氣吃了八個。車停在跟前的時候,很想抱它一起上,終於還是理性了下來。阿拉斯加沒見過車,甚至沒見過水泥路,它這是平生第一次出遠門,前半生都是在鏈子的那個圈裡轉。阿拉斯加直跟着車子追了好長一段路,我趴在車後窗上一直看着它,直到看不見它……

  車窗外風景正好,倒秋不秋,比冬多了點綠意。山、樹、房子後退着,我一路想着母親,一路想着阿拉斯加,淚水濕了臉。我想着,我正去着的那市界,哪裡還找得出這般樸素的情感來。從來寫不出抑或是不想寫多文藝的言語,那隻適合都市情感,與鄉土風情無關。我是土生土長的,所以文字自然也土得非常。

  快到晚上的時候,電話打給母親,問起阿拉斯加來。母親說還沒動靜,料想是走丟了。見我沒話,母親可能感覺出我的難過,於是說天意如此,養它卻不能還願。我似乎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那晚一閉眼,總要看到阿拉斯加那雙濕潤的眸子。聽一友人說它可能還在與我分別的地兒等,我即刻就心疼了。於是第二天一早又趕着回去,想沿路找找。到那地兒,卻沒見它的影,心裡發著顫,生害怕它不知車為何物,被碾死在車輪下。半路的時候,母親來電話說阿拉斯加在前晚半夜時分回去了,全身泥水,腳跛得越發厲害了。我聽它還活着,心裡落實不少。對生命的有無又多了份感觸。

  這次回家,母親對我柔情不少,儘管在她眼裡,最重要的還是錢。我覺得母親就是天生的馬克思主義信徒,雖然她並不知馬克思何許人,更不知馬克思主義何許物。我們這些常把馬克思主義掛嘴邊的人,反倒偏離它越來越遠了。我曾問過母親如此愛錢的根源,她說有錢可以想吃什麼就買什麼,想穿什麼就穿什麼,去哪裡想坐車就能坐車。倘若問一個知點事的小孩兒同樣的問題,我想答案不會有多少偏差。所以母親對錢的理解還停留在最原始最純樸的狀態。這跟她前半生吃夠了沒錢的苦是脫不了干係的。然細想來,錢大抵也就這麼回事。

  想起那誰曾說,我們一腳踏在精神世界,一腳踏在物質世界。我想只要重心移轉均勻,這輩子就會好過很多,腹中不空且心靈飽滿……

  我在來的車上寫下這番,聚不成句,題目也多少有點詐騙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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