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夏夜】

　　陸宇傑

　　放了暑假，我就和瘌痢阿大準備工具，夜裡出去釣甲魚。

　　瘌痢阿大是我最要好的小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讀書的成績實在不行，勉強混到五年級，升不上初中，就跟着他做泥瓦匠的表叔做做幫工，後來又拜師學木工。

　　瘌痢阿大書腸不通，做另外的事卻是一學就會，門檻賊精。放鱔釣、捉甲魚、捕黃鼠狼、打野兔子，沒有一樣他不精通的。我小時候所做的一些事，有很大一部分是和瘌痢阿大合夥乾的，也可以說，是瘌痢阿大帶着我乾的。

　　還沒有放假，瘌痢阿大就和我說夜裡放釣釣甲魚的事，說得我心裡痒痒的，於是和他約定，等我放假，和他一起去釣甲魚。

　　釣甲魚所需的工具很簡單，買一包縫衣針和一卷絲線，絲線要優質牢固，甲魚的牙齒很鋒利，倘絲線不夠牢固，甲魚就是上了釣，也會咬斷絲線逃脫，再剪一些桑條棒，一頭削尖，絲線的一頭繫上縫衣針，另一頭系在桑條棒上，誘餌用的是豬肝，這是甲魚最喜歡的食料，把豬肝切成香煙狀的一條一條，穿在縫衣針上，以把縫衣針全部蓋住為佳，準備工作做好，晚上就可以出門做事了。

　　放釣子的地方，是有些講究的，頂好是一頭不通的蠻頭浜，甲魚喜在這樣的河浜里棲息，而且這樣的河浜，岸灘一般比較坦，有甲魚上釣，也容易捉住。

　　每隔二十米左右，放一把釣子，桑條棒的一頭削尖，可以很省力地插在岸灘的泥土上，固定釣子，一個河浜里，按岸灘的長度施放不同數量的釣子。

　　放好釣子，一時半會甲魚不會上釣，所以我們晚上出去時，經常選兩個不同的河浜，相隔三五里，等第二個河浜的釣子放好，回到第一個河浜，有些釣子上，就會釣上甲魚了。

　　上釣的甲魚，剛開始不會掙扎，肚裡吞了釣子，走不開去，它會安安靜靜地在釣子附近找個地方休息，有時就在岸灘上，有時在水面漂着的浮木上。一旦發現有甲魚上釣，切不可用力猛拉，應該拉着絲線，輕輕地一點一點往回收，甲魚也會跟着過來。倘用力過猛過快，甲魚吃痛，就會死命掙扎，甲魚掙扎時力氣很大，弄不好就要拉斷絲線逃走，或是手指被牢固的絲線割傷。

　　等把甲魚拉到身邊，伸手可以夠到的時候，飛快地把甲魚翻個肚皮朝天，用兩個手指，緊緊地摳住甲魚的兩個後腳窩，這樣，甲魚就是力氣再大，也無法逃脫，並且咬不到人。甲魚的牙齒鋒利，力氣又大，咬上人後是死不鬆口，就是割下了頭，還是會緊緊地咬住不放，若是被它咬到，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所以，捉甲魚時，要千萬小心。鄉下因捉甲魚不懂方法而被咬斷手指的事，也是有的。

　　捉住甲魚后，用隨身帶的小刀割斷絲線，裝入蛇皮袋，再去查看下一把釣子。

　　一般，隔一個小時就可去巡視一圈，因為斷斷續續地會有甲魚上釣，巡視個兩三圈后，基本上已在半夜了，我們就回家睡覺，第二天天蒙蒙亮，再去巡視，把釣子收回來，以備晚上再用。

　　有時，我們準備第二天到桐鄉城裡去賣釣來的甲魚，這一晚就不睡了，轉來轉去兜圈子，不停地巡視，到凌晨三點，就去把釣子全部收回，騎着自行車，直奔桐鄉城。

　　鄉下還是窄窄的水泥路，過了石門鎮，才有柏油馬路通往桐鄉城。路上黑燈瞎火的，偶爾會有幾個騎車到桐鄉城裡賣菜的農民，打着鈴鐺從身邊疾馳而過，我和瘌痢阿大并行着，一路閑聊，慢慢悠悠地晃到桐鄉城。我們的甲魚是自己零賣的，無須早早地趕到城裡。

　　早上，過了五點半，城河路上漸漸地熱鬧起來，城裡買菜的居民都提着籃子，在菜場里轉來轉去。

　　我們釣來的甲魚都是野生的，城裡人喜歡，十三塊錢一斤，價格也比菜場里水產攤頭上賣得便宜，銷路很好，用不了一個小時，帶去的甲魚就會賣光。不過，城裡的居民都挺摳門的，結帳的時候，幾毛的零錢常常賴掉不給，好在我們的甲魚是自己釣來的，不需什麼本錢，少收幾毛也就算了。

　　甲魚賣掉，我就和瘌痢阿大走進麵店，吃碗三鮮面或是肉絲麵，分掉賣得的錢，再去小商品市場轉轉，買點衣服，有時我會到書店去買點書，然後，慢慢悠悠地晃到家裡，睡到下午二三點，做好準備工作，晚上再出去。

　　2011年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