泖河之韻

　　（三）

　　泖河，以它鮮活而縱然的生命激活了一個個遙遠歲月的靜默。

　　泖河以長長的流程，經小崑山南緣太湖，折而北上澱山河，是一條蜿蜒盤曲的黃金水道。無數的村莊像蒼穹中的點點繁星散落在河的兩岸。河面寬闊，碧波蕩漾；河灘茵草鋪地，花香馥郁；堤岸綠柳掩映，到處是一派盎然生機的景象。

　　就是這條既平凡又不平凡的泖河，在長長的歷史流程中，在遠古的小崑山人的生命里，曾有過許多無奈、苦難、輝煌的歷程：

　　據史載，唐天寶年間，多地村落，大旱連連，驕陽似火，萬物枯萎。百姓求神祈雨，不見半滴雨落。如此三載，餓殍遍野，人們紛紛離鄉背井，遠走他鄉。時年八月，忽現異象，驟雨傾盆，連下一十八天。雨潮溢過泖河的長長堤壩，淹沒了小崑山地區的許多個村莊，淹過了家家戶戶，給這裡的故鄉人帶來了深重的災難。

　　也是這條泖河，自古以來，在河的兩岸商賈雲集，繁盛富庶。一年四季，南來北往的船隻絡繹不絕。商家將北方的煤炭、大麥和蘋果從水路運出，又從南方運回米穀、絲綢和大量的瓷器。商業的發達催生了小崑山的文化繁榮。流傳在小崑山地區的手工藝品，如彩陶片上的拍印葉脈紋，回字紋的印紋等，尤其是這裡的石匠、鐵匠很有名，那些灰黑陶片、丁字型鼎、石刀、石斧、石錛等，都是這裡的藝人們的傑作。這些生產工具、手工藝品的自然流通就是通過這條泖河流到了天南海北。使小崑山地區的人類文明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時代。這在小崑山遺留的二大文化古遺址：湯村廟文化古遺址、姚家圈文化古遺迹上，經過考證，早已有了佐證。

　　明清時期，泖河一帶，十里一村，五里一庄，穿越於小崑山與泖塔（現青浦區）之間的人流，來來往往，熙熙攘攘。夜晚的泖河畔，船舫畫棟，笙簫綿延，柔靡輕軟，映現出江南水鄉之韻。

　　與此同時，這條清澈的泖河也曾洗滌過戰爭的創傷，她用甘甜的乳汗哺育着沿岸數以千萬計的百姓。河畔的草地從腳下延伸，靜靜地走向遠方。溫暖的陽光穿越靜謐的空氣流淌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魚兒跳躍，享受着緩慢而又悠長的時光。美好的日子總是令人神往！然而，歲月不都是嚮往着和平與希望的。

　　也是這條泖河，曾承載過一條條來往的輕舟，承載過一批批人流；承載過令小崑山人自豪的幾代大文豪，如晉朝時的文學家、書法家陸機、陸雲；宋朝時的文化大師蘇東坡；明代時的文學家、書畫家陳繼儒；明代時的民族英雄夏允彝、“神童”夏完淳……

　　此時此刻，我彷彿聽到，泖河正以它特有的波濤聲在發自內心地感嘆着：“我是一個幸運兒，今生今世能承載過這幾位世界級的文化大師，一路同行，身披靈光，與他們默默對話，這是我的自豪，這是我的榮光。”

　　……

　　（四）

　　泖河，日夜不息地奔流着，流走了歲月，流走了喜悅，流走了悲苦，卻永遠流不走甜美而難忘的記憶。

　　夏季、秋季，正是打魚的最好時節。這裡的人們三五同伴，帶着網兜來到泖河，時而鑽在水下，待到憋屈了一條條魚兒飛身踴跳；時而在河面迅速出擊，用網兜網住，一頓豐盛的美味佳肴似乎已擺在他們的面前。那樣地樂，何事能比？遠處，前來消夏的成人、孩子們一邊悠然暢遊，一邊歡聲笑語，長長的泖河上處處是一片動人的歡樂景象。這泖河儼然成了小崑山人神往的好地方。

　　泖河，你用你粗放的胸懷承受着坎坷和苦難，你用你的甘甜和歡樂之水滋養着世世代代的百姓；你用你的洶湧波濤，以錚錚鐵骨昭示着頑強和不屈；你用你的萬般柔情，一次次地撫慰着小崑山人的傷感心靈。

　　泖河，經久的苦難磨礪了你的品格，張揚了你的性情。當我坐在泖河的堤岸上，看着那落日的餘輝灑落在寧靜的河面上，看着那日出時的萬丈光芒照耀在泖河的波浪上，一往無前，想着你的遠古、今生和未來，我的腦海里閃現出無限的遐思……

　　啊，泖河！你在小崑山這塊肥沃的土地上流淌了千百年，你依然那樣地洶湧奔騰，一下千里，你流出了歷史文化，流出了固有的神奇；你自始至終地相擁相伴着小崑山的一代代父老鄉親，勇往直前，流向充滿希望的美好未來。

　　永遠，永遠。

　　（此文收錄於《中國當代散文家力作選》第三卷由中國作家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