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小景

  路過集貿市場,看見一個人挑着一擔柿子在叫賣,感到很新鮮。季節不對呀,我記得柿子應該是在秋天成熟的,可是,現在已是初冬了。

  柿子個大,保鮮很好,像剛從樹上摘下來的一樣。胖嘟嘟,紅彤彤,亮閃閃,煞是招人喜愛。

  柿子可是我小時候的愛物。我老家的屋后,就有三棵柿子樹。一棵長在祖父祖母的墳地里,另外兩棵一在山峁上,一在山峁下,遙遙相望。三棵柿子樹,都圈在我家的自留地里。自留地是搞大集體時的說法,每家每戶都劃一塊土地,種點蔬菜。

  柿子樹是母親從野地移栽,自己嫁接的。我記事的時候,三棵柿子樹已經掛果。柿子樹不容易接活,我試過。我很佩服我的母親,她沒有進一天學堂門,但她想做什麼,哪怕只是聽別人說過,也能做出來。她老人家那種無師自通的本領,我自愧不如。

  柿子也開花,花開得晚,乳白色,一點也不顯目。有香味,但不濃。蜜蜂啊,蝴蝶啊,似乎不大喜歡,很少光顧。

  花一落,就結出了指頭大的果子,和柿子樹葉一個顏色,老青老青的。隨着夏季的來臨,在一日熱甚一日的夏天,像放在蒸籠中的麵粉團,不斷地膨脹。沒有成熟的柿子,不能吃,是澀的。有一種辦法,可以去掉青柿子的澀味。捋幾把高粱葉子,和青柿子一同放在罈子里,加滿水。這樣浸泡個三五日,取出來,削掉皮,就可以食用了。柿肉呈白色,脆生生的,味甜多汁水。泡柿子,時間不大好掌握,弄不好,就會壞在罈子里。

  向陽枝頭的受了傷的柿子成熟得比較早。鳥雀也和我一樣,柿子樹一掛果,就眼巴巴地望成熟。它們殷勤地在柿子樹上飛來飛去,吱吱喳喳、興高采烈地談論,有時也發生口角,甚至爭鬥。饞嘴的鳥,忍不住饞,便在青柿子上啄上一口兩口。被啄傷的柿子,在太陽的暴晒下,早產兒似的,很快就變得通紅通紅的,像掛在枝頭的燈籠。我們叫這種柿子為“瘋柿子”。它一般長在飛枝子上,要用工具才能完整地摘下來。通常是找一根長竹竿,在頂端破一條口,卡上一根短棍。對準那飛枝,用力折斷,再慢慢地縮下來。這需要技巧,力量稍微掌握不好,柿子就從枝頭跌落,像雞蛋摔到地上一樣,變成了一灘稀泥。“瘋柿子”亮彤彤的,柿肉全化成了橙色的汁液,清甜清甜。

  柿子在秋天成熟,一般經一兩次霜洗最好。成熟的柿子,呈橙色,非常漂亮,像一件件工藝品。柿子葉經霜后,也開始把葉尖染成酡紅。橙、紅、藍,可謂是五彩繽紛。

  柿子的吃法很多。我喜歡吃柿子燒烤。用筷子頭在還沒有變軟的柿子上,插上一些洞,再放進燃燒的柴禾上燒烤,直到整個柿子四周都變成焦糊了,在涼水中洗凈,剝掉焦糊的皮,吃起來入口生津,香香甜甜,是無上的美味。也可以蒸熟了吃。把柿子洗凈,放在盤子或碗里,放進甑子里蒸。老家是二高山,主產是苞谷,學名叫玉米。苞谷磨成粉子后,放在一種木製的圓筒形的甑子里蒸。蒸熟的柿子,柿肉變軟,甜得像蜜,但不發膩。

  摘下的柿子,不能久放,它會自動變軟,然後壞掉。天氣一涼,冷柿子吃着不舒服,讓人情不自禁地打冷噤,還壞腸胃。可惜柿子成熟得不是時候,要是在炎炎夏日,怕不要成為水果之王。看來,自然造物,總是要留一手,造成點缺憾,不讓其完美。

  我家三棵柿子樹,一年要摘好幾百斤柿子。人口少,吃不贏,常拿來送人,但熟起來仍然要壞掉不少。母親特別會想辦法。她把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柿子切成片,晒乾,儲存起來。干柿片,就成了我冬天最好的零食。有時候,母親還做柿餅,逢年過節,就成了招待客人最有特色的小吃。做柿餅很麻煩,要去掉柿子的皮,再反覆爆曬。天氣不好,還要生火,在火上炕。待柿子水分蒸發得差不多了,再一個一個用力壓,使它成為餅的模樣。然後,用重物壓着,用文火慢慢地炕。等到完全沒有水分了,柿餅才算做成。做好的柿餅要放上一段時間,等白色的糖汁,結晶在柿餅上,才好吃。又甜又香,滋味綿長。

  聽說柿子的營養價值高,還能調氣理血,不知真假,我沒有考證。但可以說,柿子默默地滋養了我的童年和少年。

  搬離老家很多年了,老屋連同三棵柿子樹都送給了同胞姐姐,任她處置。我曾經問起過那幾棵柿子樹,她說還在,還掛果,只是沒人吃。成熟了,掉得滿地都是,臭死人。我不由得暗自嘆息。

  我在新居移植過幾棵野生的柿子樹,但嫁接了幾次,都沒有成活。後來太忙,也就任其自生自滅。野生的柿子樹,漸漸長大,掛果好幾次了,乒乓球大,中看不中吃,成了觀賞植物。好事了那些飢不擇食的雀鳥,它們成群結夥地啄食、銜走,當做了它們的財產,從不說聲謝謝。

  “買柿子嗎?好吃!”賣柿子的不失時機地向我推銷。我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抱歉地笑了笑,慢慢地向前走去。我知道,柿子存留在我的記憶里,是柿子的意義,而非柿子本身。這並非忘恩,而是時位移人。我已喪失了真實的味覺,即使是山珍海味,也同樣味同嚼蠟。如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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