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屋后那棵柿子樹

　　女兒老是念叨奶奶家的柿子。

　　前不久回老家，看見屋后那棵柿子樹掛滿了果，青青的。而樹下沒有一根雜草，凈凈的。母親說，現在老了，也做不了什麼，就把和我們一起長大的柿子打理好，等孫女、外孫回家有果子吃。

　　當我還很小的時候，因為生活困難，而父親又被下放到偏遠的地方。母親為了一家人的生活，只得抽空在屋后的邊角收拾出一戕小菜園子，種幾根南瓜、絲瓜、四季豆等蔬菜，以補家裡的五張嘴。而每天早晚，母親都會到屋後去服侍那些她親手栽種的寶貝，澆澆水、扯扯草，摸摸這根、看看那棵，臉上總洋溢着滿足的笑容。

　　有一天放學回家做完作業，我悄悄地跨進那片平時母親不讓我們隨便進出的小菜地，發現多了一道景觀。母親用篾條編了一個水桶大小的籠子，將中間一小塊圍了起來，籠子的上面沒有封口。我好奇地走過去看個究竟，裡面除了有一棵嫩嫩綠綠的長了四片葉子的小苗外，什麼也沒有。等母親收工回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問那是什麼。母親拍拍我的腦袋說，那是小柿子樹，等再過幾年就有柿子吃了。

　　隨着歲月的流逝，我和那棵柿子共同成長。初中畢業中考回到家裡，欣喜地發現那棵柿子樹已經比我高許多了，而且樹上稀稀疏疏地結了不少果子。而樹下乾乾淨淨，已經沒有蔬菜之類的植物。已經退休在家的父親告訴我，田土已經分到戶了，自家的田地種的糧食和蔬菜都吃不完，沒必要再在屋后種什麼菜了。

　　隨後的20多年，都緊張地在外上學、工作，很少回家，那棵柿子樹已從記憶里消失。雖然每年冬天回家，母親都從屋裡拿出看着青澀而吃着甜甜的柿子，從來也沒有過多地想什麼。

　　記得女兒剛剛3歲那年回老家過年，母親從老屋裡拿出柿子給女兒，女兒堅持說不吃青的而要紅的，而母親當時本來掛滿笑容的臉立刻顯出不安。後來，在妻的哄逗下，女兒輕輕地咬了一口，甜甜地說：真甜了，奶奶！母親不安的臉立刻綻放出如大紅袍茶花般的笑容．．．．．．

　　這次回家偶然注意到，那棵漸漸老去的柿子樹好些年沒有再長高，樹榦上的樹皮已經斑駁龜裂，留下了滄桑歲月的痕迹。而茂密的樹枝沿着樹冠四周鋪散開去，形如一把超大的太陽傘，可以坐在柿子樹下遮陽乘涼。而本就嬌小的母親，身體已經開始佝僂，臉上布滿了皺紋，就像柿子樹皮一般密密麻麻，當年那滿頭青絲已隨歲月化作如雪銀髮。而當年不諳世事的我也已人到中年。

　　看着柿子樹，我的心裡充滿愧疚。

　　母親因我回家顯得特高興，臉上總掛着甜甜的笑。當我問及每年回家吃的柿子怎麼都是青果的時候。母親笑得更燦爛了，臉上一道道皺紋就像落日周圍一片片霞韻。她說，因為你們都不在家裡，不能等到九月份柿子紅了的時候摘，只能在每年打完穀子的時候提前把柿子摘下，然後放到罈子裡面，放幾塊冰糖在裡邊，搬進老屋裡不讓它們見光，等你們回家過年的時候就放好了，所以每年我們都有柿子過年哦。

　　母親還說，自己老了，父親腿腳也不方便，樹高的地方摘不下來了，都是堂兄堂弟他們幫忙摘的，為的是到過年的時候讓我們夫妻和女兒能夠嘗嘗家裡柿子的味道。

　　記憶如細雨，歲月不再回。往事如過眼雲煙，很多的意識都在記憶里更加的清晰。這些年來，我一直希望父母能夠到城裡與我同住，而父母總是推脫。今天，我終於明白了父母親的想法，我能把柿子樹帶走嗎？他們已經把心和根扎在了老家。

　　我想，一旦有時間，盡量回老家，陪陪父母，陪陪老家屋后那棵柿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