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花

　　陽台上種着一株常青的小樹，偶爾開幾朵白色的小花。我不知道樹叫什麼樹，所以也不知花叫什麼花。

　　樹其實是一位朋友四年前離廠時留下的，我在他空空房間的陽台上看到了這棵樹，還有一棵仙人掌。我也很喜歡這些東西，卻很少花錢去養。那位朋友當然更喜歡，這些植物也是他從別的地方帶過來的，如今卻沒有帶走，想必是非常的無奈。看着這空空的房間，還有這些雜亂的棄物，我不禁有了人去樓空、人走茶涼、身不由己的感慨！

　　這也讓我想起當初和他共事的一段時間。我和他有很多的共同愛好，比如寫字，比如古詩詞。他比我年長，這方面的功底比我深厚得多，但整個廠在這方面，可能只有我和他聊得來，所以儘管共事不長，感情還算不錯，至今也未斷聯繫。

　　這棵樹我養了一年，也不見它有什麼特別之處。我也只是偶爾澆下水，或是某天有些小雅興，會去陽台賞下它。它常綠，身材高挑，分枝不多，葉子如小葉榕，都集中在最上面的四分之一，所以比較養眼，下面有一處較大的分枝，但是枯的，我也一直沒扳掉，覺得這樣顯得古樸，而且更像一棵完整的樹。

　　有一天我記起了有本小說里描述過一位園丁將雞骨等埋入花盆可當肥料，我便這樣試了試，並將平時它掉下來的葉子也放到花盆裡。果然，不久它就長出了一些新的嫩葉，非常的清新可愛。但有一段時間，我感覺樹上的葉子好像少了很多，而且顏色也變得有些發黃。往地上一看，掉了很多枯黃的葉子，再仔細看，葉子還是殘缺的，好像被蟲子咬過。我再看樹，好像也看不到有什麼蟲子。於是我仔細搜尋，終於發現在很多樹葉的背面，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蟲子，如初生蚊子般大小，好像除了頭，翅膀就是它的全部身體，正如影視劇里的那些極壞的人，陰險狡詐，怪異而且醜陋。我用手去趕它，它竟飛了起來，又如跳蚤般飛到另一片葉子上。我叫妻來看，妻說用殺蟲劑，我想殺蟲劑肯定管用，但萬一樹也噴死了怎麼辦？噴農藥肯定也是行不通的，這讓我有些束手無策。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又去看它，地上又掉了好多葉子，這使我異常心疼，並且憤恨那些可惡的蟲子，發誓一定要消滅它。我彎下腰，扭着頭，將食指壓住葉子的正面，大拇指迅速的朝葉子的背面蓋過去，那些沒來得及飛的蟲子就被我這樣捏死，一看，竟有好幾隻，這讓我不禁暢快起來，感覺我就是如來佛，而那些蟲子只是孫悟空手下的小骼髏。但我畢竟是凡人，兩個指頭下去，不僅劫殺悉數生命，而且還滿嘴污言穢語。妻不知情，罵我一早在發什麼神經，但過來知道原委后，竟也嬌柔的誇我，畢竟此時的我就如周星馳哭小強一樣，齷齪卻不實可愛！

　　這樣堅持了十多天，終於將蟲子清除乾淨，包括那些白色如精鹽粒般大小的蟲卵。樹葉也開始青綠起來。雖大功告成，但對於那些小蟲子，還有那些未及孵化的蟲孵，卻是懷有罪過之心，畢竟它們也是生命！這也讓我想起了諸葛亮七擒孟獲，最後一次火燒藤甲兵，雖最終降伏了孟獲，卻過多的塗碳了生靈，無數生命葬身火海，他也因此無比的懺悔，淚流滿面，甚至因此而折壽！但對於這棵樹，必須滅掉蟲子，它才能生長。

　　我一直將它當一株古樸的小樹，或是一盆一塵不變的盆景，沒想到它不是這樣的。那天我在陽台上脫衣準備沖涼，卻聞到了一股清馨的花香，我循香望去，原來在小樹嫩綠的葉子中，開出了幾朵白色的小花，湊近一聞，果真是它的香味。沒想到它才幾朵，卻香氣飄滿我的陽台！我興奮地叫妻過來看，妻看着也興奮的說早聞到了香味，但不知是小樹上開出了花。她也慶幸我們當初搬來了這株植物，給了她今天的驚喜，彷彿是在古玩市場上撿了一個大漏一樣。

　　第二天她還招同事過來看，同事們都不知這叫什麼花，但香味同茉莉花接近，說可能是茉莉吧，因我喝過茉莉花茶，好像是這個香味，於是我也相信了，並且更興奮，茉莉花，多大的名啊！但我上網一查茉莉花，跟它有天壤之別，於是又笑自己無知--聽別人說開車經常不識路的人叫路痴，那麼我連大名的茉莉花都不認識的人，又該怎麼稱呼？哈哈，不說了，沒理由跟自己開這種玩笑。

　　這白色的小花每一到兩個月開一次，每次開兩三朵，花期也只有兩三天，五六片白色的花瓣，淡黃色的花蕊，花徑滿開也只有指頭大小。花雖小之又少，卻能讓我的陽台滿台飄香，只要花在，香味就連綿不絕！我不知在我聞到花香陶醉的那一刻，會不會也是它幸福的瞬間？有時我邊欣賞它時邊暗想，莫非這白色的小花是對我前段時間悉心照料的回報？後來我在當地的一處民宅旁也看到了這種樹，種了一排，當時也正開着花，濃香撲鼻，還引來了不少蜜蜂。有同事說這花有名的，哪天他幫我問下，但我沒追問，也沒再去查尋。因為它就是一株普通的樹，開着普通的花，有沒有名，對我不重要，我只要能看到它在我的陽台上正常的生長，有常綠的葉，偶爾開幾朵白色的小花，可以聞到自然的香味，就夠了。正如我也是一名普通的人，有名無名，對它並不重要，它只要我幫它澆澆水，或是加點肥，它能正常生長，也就夠了。即便是哪天分離，也因為相互的普通，不至於有太多的牽挂和惋惜！

　　此時我又想起了唐國強與劉曉慶有部電影叫《小花》，那一聲“小花”，一聲回答，清脆又乾淨。雖然電影有表演的痕迹，但那時的他們多了一份清純，少了一份功利！看來真善美自在人心，隨處可見。但此刻，或許我是情非得已；或許我已亂了方寸；或許紙上，已有我莫名的淚滴；或許懷舊，或許想念一個人，才是我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