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心靈

　　感受心靈（之一）

　　喜歡一個人獨自在月光下徘徊，喜歡一個人坐在夕陽下的山頭，喜歡一個迎着朝陽漫步……，這一切都漫無目的，只是為了尋找心靈的一份安寧……。生命與自然本是相通的，只是由於現代人類太多的仿造和破壞使整天忙碌奔波的人群迷失了自然和生命，注重生命的形式遠遠重於注重生命的本身。我也一樣成天在茫然與麻木中渡日，沒有目標的生活猶如無頭蒼蠅在這世界里亂竄。生命的疲憊之感一次又一次的襲擊了我。我知道之所以疲憊，主要是因為自己與這世界的格格不入。

　　現代化的污染開始生命的領域裡蔓延，人的靈魂不再是禁地，權利和金錢的誘惑力遠遠大於自然對生命的呼喚，靈魂的禁地被踏碎，霓虹燈的閃爍讓都市裡的人群看不見冰清玉潔的月亮和稀稀落落的星辰……

　　失掉心靈對我而言是件極為痛苦的事情，自然對我的吸引力使我無法抗拒。我在城市裡忙碌奔波的日子總是想方設法找點時間來面對自然、感受自然，在自然中尋找那份契合與安寧。在一整天的奔波和忙碌之後，跨入茫茫野外，看那閃爍的星辰，聽聽那蛙鳴和狗吠時斷時續，冥冥之中的那種神秘力量讓我心曠神怡。夕陽很美，那草坪永遠給我靈性；月光很皎潔，朦朧飄逸而深遂幽遠；清晨的太陽很溫柔，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感覺無比清爽。那個時候，世界於我不復存在，我用我的靈魂和自然對白，我用我的心靈和我遠方的朋友說話，宣囂的塵世消失在心靈的盡頭，心靈之湖灑滿月光，星星遙不可及，蒼穹寬闊而遼遠。

　　曾記得顧城有一句詩：“閉上眼睛，這世界與你無關”，這是一種怎樣的真誠，又是怎樣的一種悲哀啊！真正完全意義上的人，我們已經不再擁有，一切都被物質和金錢瘋狂誘惑，人性已經變得扭曲。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小，心與心之間的距離不斷增大，對話基本不再可能……。所謂的真誠和坦率只是一個幽靈在人類現代文明的上空徘徊。生活里已經沒有感動，心靈變得麻木，冷酷已深深地浸入了靈魂和肌體，得意者瘋狂的冷笑和失意者沉重的嘆息交織在一起淹沒了心靈深處那點讓人感動的東西，一位收留了46名狐兒的老人面對的卻是開不起六毛錢公共汽車費的尷尬。

　　其實，到現在我依然相信這世界還有善良和美好，只是這一切都被麻木和冷漠隱藏起來。在看不見星星和月亮的霓虹燈下我們站在人的真正意義的邊緣再也沒有勇氣面對真誠和善良。大家都在選擇逃避，我不知道這世界是不是真的象顧城說的那樣：“閉上眼睛，這世界與與你無關”？

　　生命隨歲月老去，回憶變得模糊而幽遠，大學時代的那份真誠與純潔幻化成我心靈的湖，在一切都歸於平淡與沉寂之後我不斷尋找曾經擁有的深深的感動，也許只有這份感動才是真實而永恆的。現實的我唯有在面對曾經擁有的那份歸於平淡與沉寂的感動中才能真正重新面對自己的生命和靈魂，也許這就是我之所以寫《感受心靈》的原因吧。

　　既然來了，就走下去吧！最後我還是要說。

　　感受心靈（之二）

　　吃完晚飯後沒事，到俱樂部打乒乓球。我的生活每天都如此，我已經很清楚地記得自從那傢俱樂部開業以來我已經光顧了它很多生意，沒有目的只是想找個地方浪費一下我過剩的時間和精力。

　　昨天的生活依然如此，我回到家中已經九點多鐘，心裡空白得象一張紙，檯燈擺在床頭，我感覺很累我甚至不願動手去打開就擺在床頭的檯燈。我躺在床上思緒變得空闊而遼遠，母親痛苦的呻吟響徹耳畔，那張布滿縐紋的蒼老而憔悴的臉龐使我的心情異常沉重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遙遠的地方不知從何處飄來“從來就沒有在別人面前掉過一滴眼淚……”那首悲傷而又堅強的老歌，我的心靈空空朦朦感覺象細細密密的雨絲編織成一張無邊無際的網，我的內心很清楚地意識到我自己無法逃離，母親痛苦的呻吟和那堅強而悲傷的歌聲交織在一起幻化成我生命的永恆旋律。歌聲中我的眼裡呈現出母親憔悴的面龐。那是記憶中的日子，記憶好遙遠就象渺無邊際的荒漠恍若隔世一般。我深深地意識到自己的靈魂已隨歲月老去，恍然一種“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關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感覺……歲月真的老去了么？

　　房子里安靜極了，鬧鐘極有規律地響着，月光如水透過窗戶，我知道這又是一個月圓的日子。沒有風、沒有雨、沒有塵世的喧囂，心靈象月光一樣潔白和寧靜。我真的很累。我就要睡去了。一種朦朧而游移的睡意籠罩着我，母親痛苦的呻吟和娟憂鬱的歌聲漂渺不定，我再也分不清歌聲與呻吟，我的記憶變得憔悴，視線變得模糊，思緒變得漂渺，靈魂變得麻木……

　　娟走入我漂渺的夢境，娟總是月圓之夜走入我的夢境。娟永遠都睜着她那對漂亮的布滿憂鬱的大眼睛，那首悲傷的歌還從她嘴唇邊流出來，只是那頭飄逸的長發已不存在。記憶中那條清澈的河仍緩緩地流過去，發出溫柔的呼喚就象母親呼喚她的孩子女人呼喚她的戀人，樹林還是那樣莽莽蒼蒼，我記不清已經過了多少年了，娟的臉上已開始呈現出蒼老的痕迹。歲月真的隨歲月老去了么？月光皎潔得讓人心悸，潔白灑滿整個世界，溫柔的河水泛着一層銀光，我還記得那是好多年前母親走出這個世界時才有的潔白，母親就是在這片潔白中離開這個世界的。天堂的樓台上那個逝去多年的詩人用他的心發出悲愴的無可奈何的嘆息：“獨上高樓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來望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

　　我好象醒着，如夢如煙。

　　感受心靈（之三）

　　電話裡弦兒的聲音顯得無精打采，我憑感覺知道她和我一樣力不從心。本不想給她什麼音訊的，可當我提起電話的時候我就潛意識地撥通了她的電話。然而當電話那頭傳來她清脆而略帶點疲憊的聲音之後，我再也沒有慾望想告訴她點什麼。弦兒在電話里問我能否過去時我的心裡好想過去但我抽不出時間更沒有經濟基礎，她說她好想來遵義但和我一樣身不由已。其實也沒什麼，這世界本來就是這樣，人除了感情以外我們都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種漂漂渺渺的感覺一直佔據着我的心靈，弦兒在電話那頭體會到這一點時我真的很感動，我知道我是個不易感動的人，然而面對她哪怕只是在電話里我都忍不住什麼都要給她講，沒有原因。人生難得一真正知已，僅此而已。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着，心情象雨一樣飄零，無所歸依。我的眼裡只剩下雨中樹葉綠得發亮卻沒有一點生機就象我生活的這個世界，心靈只是一片乾涸的沙漠。

　　“不知你長肥點沒有？”，弦兒的聲音天真但令人感動，“你以前象一隻瘦馬”。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心情漂漂渺渺。古老而刻骨銘心的記憶緩緩向我走來，我的心靈變得潮濕而幽遠。記憶幹嗎要老去呢？歲月的流逝帶走了所有的感動，只在記憶里寫下了永恆的微笑。是啊，記憶太遙遠了遙遠得不可及，就象布星星的天空飄來那曲我們曾經最愛唱的《戀戀風塵》。歲月老去了，時間寫滿滄桑……

　　電話掛斷了，而我卻久久地握着話筒想要握住遙遠的記憶和流逝的歲月。

　　我知道弦兒的聲音將在流逝的歲月里越來越模糊。雨點打着窗外的石階，我看見記憶的網結殘破得迷迷朦朦，悲歡離合總無情啊！我突然想奔跑，跑到這世界的盡頭然而這世界無邊無際，我只得帶着疲憊的雙眼茫然地等待朦朧的睡意襲上眼帘。

　　“走吧，女孩，去看紅色的朝霞，憂傷寫滿山岡，讓青春流浪……”，那首歌的旋律從遙遠的地方飄來，恍若隔世。

　　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着。

　　感受心靈（之四）

　　“你回去吧，別為我耽擱了工作”，母親的聲音顯得疲憊而憔悴。

　　我沒有回答，我看見母親疲憊而憔悴的面龐時我很心酸，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清楚我那時的感情，一切語言都有是多餘。母親疲憊的眼神里充滿慈祥那是她為我們勞累過渡的證明。我無法面對母親因為我對不起母親。沒想到那一走竟然是我和母親的最後一面。每每想到這些，我都想哭，但是我已經沒有了淚水，我早就不相信眼淚了，自從我走出那個家庭的時候我就變得很堅強，無論遇到什麼事我都會挺過去。那時的我只有15歲，想想到現在就十年多了，十年的時間相對人的一生來說真不是個小數字。

　　“媽媽，我走了，你好好養病，別再顧慮什麼”，我走出醫院的時候我看見母親慈祥的面孔上有一絲無可奈何的疲憊困擾着她。是啊，母親這一生太累了，真的……

　　就在這一個月後，我的母親去逝了，帶着一輩子的疲憊與窮困走了。我的心好冷。安排完母親的喪事回到單位的時候，我唯一的感覺是徹底睡上一覺哪怕這一輩子都不再醒來。塵世的喧囂淹沒了自然的寧靜，我看不見飄落如雨的槐花聞不到淡淡的清香聽不見清脆的蛙鳴和心跳的聲音。風雨漸遠漸無情啊！母親，在茫茫人海里我疲憊的時候常常想起您憔悴的面容和疲憊的眼神。

　　母親走了，但她卻永遠活在我的心裡。

　　感受心靈（之五）

　　娟在我的世界里隨着光陰老去，我不知道娟回到這地方后在哪兒工作，打聽了無數的人卻依舊杳無音訊，我知道我們都只存在於彼此的記憶之中，我們就在同一座城市卻無法相逢，我們也許再見面的時候都再也認不出對方，記憶終將隨時間的消逝而消逝，生命最終將劃上一個沒有圓心的圓。上大學的時候我和娟就在同一座城市裡然而整整三年我們只是在偶然之中見過一面。好多年了，記憶中的娟永遠只是個漂渺的影子，我知道這一生都不可能有具體的時候，我們都只能互相看着對方一個人在那裡苦苦奮鬥而不能伸出援助之手。

　　月光很明，我懶得動手去打開就在床頭的檯燈，月光照在床前的空地上，溫柔而孤獨的鬧鐘仍舊不緊不慢地走着，夢幻中那條河流從窗前流過去，帶走了歲月，記憶已經變得蒼老，河那邊飄來真實而真誠的歌聲：“是啊，我就是我，我不能變成你，就連你在那兒獨自奮鬥，我也只默默地注視”，那歌聲來自另一個世界，我聽着，深深地受了感動。

　　我們都受着考驗，而你究竟是我的誰？如果一切將從此崩潰，我又曾是你的誰？

　　我做夢？我醒着。我醒着？我做夢。

　　感受心靈（之六）

　　好久沒有朋友的消息。大家都不再有心思打聽彼此的境況。我們每個人每天都乾著相同的事，思想變得單一而麻木，有一種無可奈何的疲憊。昨天兩朋友來玩，閑聊時一再說我們的生活還是應該有點目標，我知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但這種大道理人人都懂，不說也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什麼事我都會無動於衷。曾記得上大學時同寢室的兩位室友練毛筆字，每天都站着練兩個小時，四年來一直未間斷，回想起來真有些佩服他們的毅力和對某種境界的執著。而現在的我們正是缺乏這種境界和執著，就正如以上兩位朋友所說的目標，我或許是我們一代人都不很明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也許這就是我們這一代共同的悲哀吧。

　　其實，大學畢業后一次偶然的機會改變了我的生活狀態，能找到這份工作是上天的安排，在上大學的時候是想都不敢想的，因為自己一無金錢二無權利三無靠山的處境自己最明白。從內心講，我一直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我不想反抗命運，我相信對於命運而言，任何反抗都是多餘的。大學里玩得很好的幾個朋友都留在了省城，只有我和弦兒回到了地方，其實真正必須要回到地方的只有我一個人，弦兒完全有資格留下來，她只是為了感情才回地方的。畢業之後找工作拖得我精疲力竭，也搞得朋友們極為擔心，特別是弦兒，她一直張羅着在水城給我物色一個工資高點的單位，她知道於我而言，工資高點比什麼都有重要。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對弦兒，我不知該說點什麼，也許是大恩不言謝吧，所以“謝謝”這兩個字在我的人生旅途中顯得極為蒼白和無力，我知道這是我最終沒說出這兩個字的原因。

　　這麼多年了，在大學里最後一次送弦兒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茂子，還有十五分鐘火車才開，你有什麼話你就說吧”，記得那天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和她一起默默地渡過了可以說是我們大學生活的最後十五分鐘。和她告別走下火車之後一種莫明其妙的情緒包圍了我，低沉而悠遠。真的，我不知道我該對她說點什麼，我感覺到我們之間的友誼比這世界的所有的的東西都更值得珍惜，真的，能有這樣一個知已，這一生還什麼可求的呢？

　　大學畢業之後的一段日子對於我和我的朋友們都是個多事的時間，工作的分配拖得我精疲力竭，之後母親病危，金鋒的父親患了絕症，對這些我們都無可奈何。好不容易工作了，本應該好好孝敬父母的，可就在這種時候，我們的父母卻倒下了。弦兒打電話說她好怕去面對這種痛苦，我也一樣好怕去面對，可事情並不由我們自己掌握，我們只能聽從於命運的安排，真的，我相信命運對命運而言任何反抗都無濟於事。

　　歲月流逝留下了衰老的痕迹，對生活的激情沖淡得無蹤無影，宮斛交錯的日子麻木了靈魂的知性，酒神的瘋狂衝破了心靈的安靜，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在酒精里融化成涓涓清泉，人生難得幾回醉啊！可是我不想，我在酒神的控制里顯得出奇的冷靜，也許這就是我真正痛苦和悲哀的根源吧！面對這個世界，我甚至想變成瞎子聾子最好什麼也別看見什麼也別聽見，一切任爾東南西北風吧。

　　這一切都只是假設。

　　感受心靈（之七）

　　我一直做這樣一個夢。

　　夜深沉得好靜，月光里潔白的小花星星點點，娟躺在我的身邊數天上的星星，歡樂地笑着。我的心情變得極度沉重和幽遠，就象那灑滿星星的天空，地上鋪滿小草野花帶來濕潤的氣息，我看見流星劃過夜空，我不知道我身邊的娟看見沒有，人生就象一顆流星啊。小時候奶奶說：“天上的一顆星就是地上的一個人，天上有一顆星掉了，就會有一個人離開這個塵世”，可我不知道哪一顆星是我的。

　　父親沉重的嘆息從我的靈魂深處緩緩飄來，我記憶里父親經常在這樣幽靜的夜晚發出沉重的嘆息，現在我懂了可在我懂了的時候已經有了一種往事如煙的感覺，生命真的隨歲月老去了么？

　　娟還在數那無邊無際的星星，那份天真與單純讓人心動，我知道我已經不會再擁有那種心境也許我從來就沒有過，在我和她相同年齡的時候我已經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了，那是我一生中最困難的日子。自己沒有了感動卻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感動，真的沒想到會在這個人生的小站里認識她，也許吧這正如她所說的那樣是冥冥之中的一種緣份，我們就在這茫茫人海中相遇相識了，沒有前因後果只是命中注定我們要在這裡相遇相識。

　　“人生應該有個追求的目標”，那兩位朋友的聲音又在我的耳邊響起，也許是吧，人生真的應該有個目標。可我的人生根本沒有意義我只不過形同槁木心如死灰，我知道我的心靈里已經沒有了與這世界相通的弦。星光燦爛，月光拂過樹梢，月亮和星星很美。“從來就沒有在別人面前掉過一滴眼淚……彷彿無所謂”那首老歌響起，那旋律里充滿堅強、哀傷、憂鬱……，我彷彿看見了一個模糊影子憂鬱的眼神，記憶的時空變得空朦而遙遠。

　　月亮落下了西山，星星還掛滿天簾，青蛙和夜鶯都已疲倦地睡去，城市的喧囂消失在黑夜的盡頭，微風拂過松枝的聲音溫柔而親切，好久沒有聽見松濤的聲音了。這個世界里人們再也聽不見松濤這樣美妙的聲音，我們都在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里迷失了方向，我正在遠離我的心靈向一個莫明其妙的黑洞滑去，我變成了一架失控的汽車在心靈的沙漠里奔馳，我不知道我何時才能回到我心靈的永遠安靜的棲居之所。

　　已經好久沒有了朋友們的音訊，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過得好，或許也象我一樣漫無目的，也許是大家都忙了，沒有時間靜下心來相互問候一聲。

　　夢醒了，夜很靜，一切都不復存在。只看見天空中劃過一道流瑩，我知道又有一個生命將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