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在心口難開

　　吳濤從一所著名大學的計算機科學系畢業后，應聘到武漢光谷的一家軟件公司上班。

　　吳濤的心境一如山水清純高遠，他憑藉著堅實的專業知識，靈動的思維，以及對軟件行業前沿的追蹤與把握，工作起來如魚得水。他深得老總的賞識。不到兩年的時間，就被提拔為部門負責人，成為了一個令人羨慕的IT精英。

　　四月的一天，吳濤在工作中出了一點小小的失誤。幸虧他及時發現補救，未對公司帶來任何損失。追求完美的老總知道后，大發雷霆，當著眾多員工的面批評了他一頓，並將此作為教育員工的典型案例。

　　吳濤的心情糟透了。那個周六，他獨自一人來到東湖邊上散心。

　　東湖路上，遊人如織。吳濤漫無目的的走到一個公共汽車站台旁。忽然，他發現兩個背着背包的年輕人打着手勢向路人比劃着，咿咿呀呀的，好像挺焦急的樣子。

　　看來，那是兩個口不能言的殘疾人。路人不明白他們的手語，紛紛微笑着搖搖頭走開了。吳濤曾學過手語，他知道那兩個人是在詢問去東湖魚庄怎麼走。他心一動，想從幫助他人當中得到解脫、快樂和充實。於是，走過去，向他們打起了手語，告訴他們怎麼走。

　　這時，一雙纖纖玉手伸過來，也向他們打起了相同的手語。那兩個問路的殘疾人連打了幾個“謝謝”的手語，匆匆忙忙地走了。

　　吳濤微一側身，發現是一個同自己年紀相仿的清秀女子。那個女子看到吳濤正在關注自己，輕輕一笑。

　　吳濤的心境因此好起來。同那個女子打起了問好的手語。

　　手語交談中，吳濤知道那個女子姓李名冉，是漢口一家公司的動漫設計人員。吳濤的手語使用得並不熟練，有時不得不抓耳撓腮想半天。李冉很有耐心，一直微笑地看着、“傾聽”着，直到吳濤的表達完整明了，才打着手語回答。

　　在這綠葉成陰，春夏交接之際，兩人邊走邊打着手語。相同的專業背景，相同的善舉，使他們晤談甚歡。約半個小時后，李冉“告訴”吳濤，自己有事不得不先走。她的眼光之中，卻滿是依戀與不舍。

　　這是一場美麗的邂逅，也許能夠為自己的生活增添奇妙的色彩。吳濤不失時機地把自己的號，手機號“告訴”了李冉，並“詢問”李冉的聯繫方式。李冉很大方地將自己的號、手機號留給了吳濤。

　　李冉揮揮手同吳濤作別。吳濤一直目送李冉的身影融進湖光山色之中。那一整天，李冉靈動的手勢，熱切的臉，如同夜雨似的攪擾着他的夢魂。晚上，在習習夜風中，吳濤坐在陽台上，忍不住拿起了手機，想給李冉打一個電話。

　　想了想，吳濤沒有撥出號碼。他不願意自己莽撞的聲音打破那無聲的世界，不忍心看到如此聰慧的女孩因無言的殘疾而在喧鬧的世界中自卑。他要小心翼翼地保護她的自尊，避免出現令人難堪的局面。

　　於是，吳濤在手機上寫下了一條短信發送過去。

　　人不能改變世界，但可以改變心情。愛情使吳濤走出陰霾，精神煥發投入到工作當中。他重新得到老闆的賞識和同事的尊重。兩人雖一個在江之南，一個在江之北，但一有空閑，吳濤就通過短信或者約李冉出來。兩人或到九峰山看流星，或到森林公園野炊，或到湯遜湖垂釣。吳濤更加小心謹慎地維護着所愛人的敏感與自尊，更加小心謹慎地不發一言。其間吳濤偷偷地惡補了手語，這使得他們在無聲世界的交流更加自如。

　　轉眼到了五一長假，熱戀中的吳濤產生了陣陣恐懼。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他害怕父母不能接受李冉是聾啞人的事實，害怕失去李冉這樣優秀的女子。當聽說中國殘疾人藝術團的主打節目、近年好評如潮的《千手觀音》將在黃金周期間來漢演出時，吳濤動了一點小小的心思。他從網上下載、從報上剪貼，搜集整理了厚厚一本主演邰麗華的圖片文字資料。資料側重於介紹聾啞人邰麗華自立自強的成長經歷和與碩士丈夫的情感歷程。吳濤整理的另一本資料是李冉的介紹，李冉所設計的、銷售業績一路看漲的動漫作品。他送給了父母，含蓄而又委婉地向他們表明李冉也是這樣一位優秀的聾啞人。父母樂呵呵的，似乎沒有明白兒子的意思。

　　吳濤送給父母的，還有兩張門票，那是5月6日晚上中國殘疾人藝術團在湖北劇院表演節目的門票。另外兩張連在一起的門票，吳濤留給了自己和李冉。他想讓父母在這樣一種場合認識李冉接納李冉。

　　事先，吳濤將安排“告訴”了李冉。5月6日那天，他們早早地來到湖北劇院坐下。因為堵車，直到開演父母才匆匆趕來。四人只是簡單地點點頭就開始觀看節目。吳濤緊張得不得了，一隻手緊緊握住李冉的雙手。李冉也很緊張，兩人都忘了手語交談。

　　整個晚上母親一直為殘疾人的表演唏噓感嘆。當翹首以盼的《千手觀音》節目開始表演，當看到祥雲片片，佛光閃閃的動人場景時，母親再也忍不住了，扭過頭對兒子說：“濤濤，邰麗華真不容易，李冉也不容易。成，我們同意你們倆在一起!”

　　哈，原來父母都是明白人，看來他們進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呢。吳濤喜得心都快要從噪子眼裡飛出來了，他趕緊伸出雙手，想把這個巨大的喜訊“告訴”李冉。

　　母親嗔怪地看了一眼兒子，說：“濤濤，你怎麼整晚上都不說一句話呀，媳婦還沒娶進門就忘了娘啦！”

　　不是，不是，吳濤有些不好意思，言不由衷地掩飾道：“媽、爸，我，我是太高興啦！”

　　李冉非常奇怪地瞪着吳濤，好像要說點什麼。不過她沒有像往常那樣舉起雙手，而是慢慢張開了雙唇，一股悅耳的聲音從她唇中輕吐而出：“吳濤，你會說話？你不是聾啞人？”

　　“對呀，我一直會話，一直是個健康的人哪！”吳濤回答說。說完，吳濤忽然驚奇地張大了嘴，忽然發現女朋友也會說話：“小冉，你，你不也是會，會說話嗎？不也是一個健康的人嗎？”

　　兩人相視一笑，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他們都把對方當成了聾啞人。為了不傷及對方的自尊，為了無障礙的交流，這兩個相愛的人都是那麼刻意地採用無言的方式。原來，原來這是一場美麗的誤會啊。這一刻，他們更加深刻地讀懂了對方的心。

　　兩人的手分開了，同時打起了手語，“我愛你！”

　　父母有點奇怪地看着這兩個歡呼雀躍的年輕人。他們認為是兒子設計了一個考驗他們的美麗遊戲，不禁釋然了，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