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重點班

　　何振斌是縣統計局的一名科員。八個月前，在農村生活的妹妹來找他，問他能不能幫她辦一件大事兒。一聽說要他辦事兒，何振斌的頭就大了；因為他無權無勢朋友少，確實沒能力給親友辦事。

　　妹妹說：“你外甥女陳紅晶還有七個月零九天就要考初中了。初中要是能進個重點班，就有把握進入高中的重點班，進了高中重點班，將來就很有可能考上重點大學。這個道理大哥比我懂。問題是如何才能進初中重點班呢？大哥你能不能幫幫忙？”

　　何振斌吞吞吐吐地說：“孩子考個好成績不就能進重點班了嗎？”妹妹說：“那可不一定。”一旁的大嫂看了一眼丈夫何振斌，附和着小姑子說：“你大哥是個書獃子，他不但沒本事辦事，還啥也不懂。”何振斌非常不滿地看了妻子一眼，便果斷地說：“讓你把我看扁了。紅晶進初中重點班的事兒包在我身上！我何振斌不是百無一用之人。”

　　妹妹高興而去之後，妻子像個做錯事的大孩子似的說：“看我這破嘴，又給你攬上難事兒啦。”然後低下頭，等待何振斌的訓斥和埋怨。誰料何振斌卻樂哈哈地說：“親外甥女的事兒我豈能不管。你瞧好吧，這事兒我肯定能辦，不就進個重點班嗎？”妻子怪怪地看了何振斌一眼，笑着說：“這會兒看你像個局長。”

　　何振斌為啥答應得如此快？縣一中是初中，而縣一中的後勤主任叫楊秀枝，這楊秀枝是何振斌的高中同學，兩人在高中畢業時曾經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過，後來由於種種原因未能結成伉儷就不細說了。何振斌是想到楊主任時便氣壯腰粗地答應給外甥女找重點班之事的。

　　在一個適當的時候，何振斌悄悄找了楊秀枝，紅着臉說：“還有六個多月就要考試了，請楊主任幫個忙，我外甥女想進重點班。”楊秀枝笑道：“行，到時候我跟重點班班主任說說就成。嘎嘎嘎，你張羅得可夠早的呀。不過早說比晚說強。”楊秀枝掏出紙和筆把何振斌外甥女的姓名和小學班級都記下了。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考試過後，何振斌又給楊秀枝打手機叮囑了一次，楊秀枝說：“放心吧老何，我已跟一班班主任劉江濤說了。劉江濤也答應了。”

　　成績公布，陳紅晶考了258分，在全縣佔個中上等。何振斌又及時向楊主任彙報了外甥女的成績。楊主任在電話里說：“放心，就是考100多分我也讓她進重點班。連二班都不進，咱就進一班。我又跟劉江濤叮囑了一次，沒問題。”何振斌又及時將這個滿有把握的好消息打電話告訴妹妹。妹妹自然非常高興。

　　開學報到那天，妹妹說：“我領着孩子去，就不麻煩大哥了。”何振斌卻不幹，他非要親自領上外甥女去報到。妹妹說：“要不一塊兒去吧。”最後，何振斌和妹妹及妻子三個大人領着陳紅晶去了一中。

　　哈，一中好熱鬧。何振斌帶領兩個女人和一個孩子擠到東牆貼着的一張大紅紙下面，那紅紙上醒目地寫着班級序號和對應的班主任、各門任課老師，就是沒寫學生名單，當然也沒寫重點班和非重點班。最讓何振斌不知如何是好的是一班班主任竟然是白亞萍，而楊秀枝一直說的一班班主任劉江濤卻成了五班班主任。

　　妻子建議說：“老何，你去找吳副校長問問吧，這一班的劉江濤怎麼調到五班了。”何振斌跟妻子一直說他是找吳副校長幫忙的，從沒敢提過楊秀枝；因為妻子也知道他和楊秀枝高中時的那點往事。何振斌想躲開妻子給楊秀枝打手機問一下情況，可妻子老是不離他左右。當妻子第二次讓何振斌給吳副校長打電話時，何振斌有點煩了，他果斷地說：“一班肯定是重點班，咱就去一班報到。”

　　在同行的四人當中，何振斌是絕對的領導。他說去哪班報到就去哪班報到唄。一班班主任白亞萍很熱情地收下了陳紅晶的錄取通知書，記下名字就算報道了。何振斌回到單位后，還是有點犯疑，就偷偷給楊秀枝打手機，說了報到的事情。他還沒說完，電話里的楊秀枝就火了，把他好一通訓斥。何振斌從楊秀枝的訓斥中得知：人家劉江濤的五班是重點班，而白亞萍的一班是非重點班；白亞萍根本就不是個好老師。陳紅晶的成績不錯，她白亞萍當然求之不得呀。何振斌苦着臉連說自己沒用，一根筋，把事情給辦砸了；不懂得這選班其實就是選老師、實際上是選班主任。等楊秀枝訓夠了，何振斌才用乞求的口氣說：“楊主任，能不能給調換一下？”楊秀枝說：“不可能，你就是跟白亞萍要出通知書，人家劉江濤能要這個學生嗎？一要不就得罪白亞萍了嗎，同事之間怎麼相處？毫無辦法。”楊秀枝蠻橫地關了機。何振斌抓着手機傻愣了好久，然後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很快，妹妹和外甥女及妻子也知道報錯了班，大家都責怪何振斌不會辦事。何振斌無話可說，像個罪人似的聽憑發落。這個事情弄得何振斌很苦惱，連話也不想說了。外甥女陳紅晶正式上課第一天放學回來，她就高興地告訴大家說：“沒報錯班，你們別怪大舅了，班主任白老師說我們一班就是重點班。只是我沒有書，白老師說每個班招48人，所以學校只給每班48套書，而我是一班的第49個學生。白老師說她幫着找找學校領導，也讓家長想想辦法。”大家聽了喜憂參半，何振斌皺着眉頭說：“沒書咋上課呢？”妻子又抱怨道：“真是的，看你何振斌這事辦的哇。”

　　當天下午，何振斌直接去了一中，先找到一班教室，輕輕敲門，出來一個女老師。何振斌問清楚這位就是白亞萍后，便直截了當地說：“我是陳紅晶的大舅，白老師幫幫忙吧，孩子沒書可不行呀。”白亞萍為難地說：“陳紅晶的那套書在五班，只要你去跟劉江濤要出那套書就行。”何振斌就去了五班教室，用同樣的方法找到劉江濤；何振斌說：“劉老師幫個忙，把陳紅晶那套書給了她吧；她在一班沒有書哇。”劉江濤沉下臉道：“哼，挖走了我的學生，還跟我要書。對不起何先生，這套書我還給別人留着呢。除非陳紅晶來我們班報到。”何振斌又跑回一班找白亞萍，白亞萍說：“你問問劉江濤給他調過去一名其他學生行不行。”何振斌只好返回五班。劉江濤一聽更火了，大聲說：“其他學生，誰知道她要給我調來個分數多低的學生呢。”這下何振斌總算明白了，各班都想要分數高的學生，而外甥女屬高分之列，所以兩個班主任較上了勁兒。

　　何振斌跑了大半個下午，也沒跑出個結果來，他無精打彩地回到家。妹妹和妻子都在家等他的好消息呢。兩個女人聽了他說的情況，都唉聲嘆氣的，連飯也不想做了。六點半時，一臉陽光的陳紅晶放學回來，一進屋就高興地說：“哇噻，我有書嘍。”

　　何振斌翻看着新書，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才問外甥女：“紅晶，這是咋回事呀？是白亞萍給辦的還是劉江濤幫忙了？”陳紅晶說：“是我自己辦的……”

　　原來，課間休息時，陳紅晶在教室走廊碰上小學同學吳斌義，吳斌義說他們九班才46人，還差2人，余兩套書。還問她想去九班不。陳紅晶就跟着吳斌義找到了九班班主任趙玉環。趙玉環得知陳紅晶的成績是258分時，便高興地答應了。（下轉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