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鳥人沒眼色

　　老穆這人真可謂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沉着機靈。簡單地說，就是夠眼色。自認識我的第一天起，就鞍前馬後屁顛屁顛的，把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我侍候得舒舒服服，體體貼貼。我只要一摸打火機，老穆總能及時地遞上一支“軟中華”。我只要對周邊的飯館兒的酒菜一皺眉，老穆馬上就拉我到他家，讓老婆親手給我包蝦仁兒餃子。那一年作為公司派駐乳山的業務代表，過的真是天堂日子。當然老穆也不吃虧，我代表公司常年收購他們從海灘上採挖的紅沙蠶。那種紅沙蠶出口到西歐賣給歐洲人釣鯊魚，價錢死貴。我收購的稱桿兒稍稍一翹，就夠老穆他們老婆孩子過幾個月的。

　　老穆有個女兒，長得真漂亮。年過半百的老穆整天獻媚似地摟我肩膀張口老弟閉口老弟，卻對他女兒拉我手嬌嗔地叫大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按說我比老穆的女兒只大三兩歲，我們才是同齡人，我們在一起說話聊天兒才投緣。所以你老穆若是真夠眼色，就不要總是在我眼前晃。工作上我已經對你夠偏袒了，萬一讓我們老闆看出端倪把我調回公司，這半年來你在我身上的付出可就白費了。

　　這天，老穆特意置辦了幾樣珍貴海鮮，又請我去他家喝酒。我到的時候，他卻不在，只有他那漂亮的女兒一人在家。

　　老穆女兒今天畫了淡妝，兩條黑亮的長辮子更是刻意地扎了紅蝴蝶結，她略帶嬌羞地坐在那裡，愈發顯得嫵媚動人，更加折磨人的眼球兒了。我便調笑：“妹子打扮得這麼漂亮，要相女婿啊。”

　　不料一向開朗大方的老穆女兒臉竟一下子紅了：“你……你知道了？我爸什麼都跟你說了？”

　　我的心一顫，剎時臉也紅了。老穆什麼意思？莫非老穆早就看出我喜歡他女兒，要把話挑明了再也不和我稱兄道弟？可……可這也太突然了呀！這事兒若是傳回公司被我的同事們知道，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呢。

　　老穆女兒見我突然紅了臉不說話，就拿兩隻好看的大眼睛瞟我並挑逗我：“大哥，你說……你說我今天漂不漂亮？”

　　濱海漁家女子就是火辣啊，我暗想我也不能太扭捏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於是就大膽地直視她的眼睛：“漂亮，當然漂亮啦！我妹子漂亮得就像‘大阪城的姑娘’”。

　　“大哥哥，你真好！”老穆女兒當時就興奮得跳起來，狠狠在我腮幫子上啄了一下。若不是此時來了一個串門的鄰居，說不定對我有什麼更親熱的舉動呢！

　　有人在眼前，我就不好把話說得太大膽。我開始緊張地思考，如果我和老穆的關係真的發生質變，那我恐怕真的要被調回公司了。回公司后，我和老穆女兒隔着幾百公里，還怎麼把戀愛進行到底？難道兩情若是久長時不在乎朝朝暮暮？我才不幹呢！我一定要告誡我那未來的岳父老穆同志，於公於私，此事都萬萬不可張揚！

　　我正在胡思亂想，那串門鄰居不但沒走，居然還大大咧咧地坐下，端杯喝起茶來了！老穆女兒對他也冷冷的，雖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反感，卻也閉了嘴巴，不肯再說話。於是，那串門的鄰家小子便畏畏縮縮地叫了我一聲大哥，想和我說話。我含糊地應了聲，冷冷淡淡不肯接腔。

　　更叫我生氣的是，那小子還不時用眼睛偷偷瞟老穆女兒，目光已經掩飾不住曖昧的味道，簡直有點兒色迷迷了！雖說漂亮女孩兒人人都喜歡看，可那是你應該看的嗎？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啊！

　　老穆女兒終於受不了那鄰居小子很暴力的目光，就站起來出去了。於是我便以主人口氣不客氣地下逐客令：“老穆不在，你有事改天再說吧！”

　　真沒想到那小子竟然只憨憨一笑：“沒事沒事，嘿嘿沒事。”可屁股就像粘在凳子上一樣，壓根兒就沒有走的意思！

　　我靠，沒事你快走啊！這小子簡直刀槍不入、金剛不壞啊。那一刻，我簡直要像周星馳一樣口吐鮮血，仰面朝天！

　　我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但畢竟是在未來的岳父家，我不能顯得太沒涵養，我就站起來氣沖沖地走出去。老子不好攆你走，晾死你總行吧！

　　我一出門，正撞上手提兩瓶“五糧液”急匆匆回來的老穆。我張口就沒好氣道：“那小子誰啊，真是沒眼色！”老穆見我臉色不善，連忙解釋帶道歉：“小孩子家不懂事不會招待人，老弟千萬別在意啊。這不，丫頭去年處的對象今年第一次上門，老伴兒又不在家，里裡外外只好我一個人忙活。”

　　“啊……？”我惱羞成怒。老穆啊老穆你這老混蛋，你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有眼色嗎？你就等着我怎麼收拾你吧！

　　再美麗的邂逅往往也只是一個人走茶涼的邂逅。從那以後，本帥哥便隨便找了個老婆，開始了現在這樣低調而內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