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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賣參人

手機:M版  分類:長篇連載  編輯:小景

  1、高人來到這地界

  東北是出鬍子和悍匪的地方。這個地方屬於東北的正東方,也是東北人比較雜的地方,三教九流全窩在這兒想撈上油水。尤其是礦務局這塊地界,表面看是一幅太平繁榮的景象,殊不知裡面的勾心鬥角,藏污納垢,無所不在。但是,外人你是看不出來的,不蹲上個一年半載的就是摸不着道。

  礦務局這地兒坑人講究文坑和武坑。後來,這地方越鬧騰越大,便招來了南來北往的各地人等。慢慢地,這東北人的武坑也就退出去了,全是文坑。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這些文坑客比起武坑可狠多了,殺人不見血,沒經歷過的當然不知道。

  礦務局賣什麼的都有,五花八門。但是東北的人蔘、鹿茸、烏拉草是出了名的,所以吃這口的多的是。

  趙四豐,人家都叫他趙四。趙四開了個門面,在這塊地界也是有臉面的人,說句話也能響上個一天半晌的,是個惹不起的主。

  這天,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了一棵特純的山參,他像寶一樣用紅布裹着,鬼頭蛤蟆眼地進了店。不懂行的人以為是他偷了什麼東西,其實這是有講究的,這叫炸界。讓人知道他得了好貨,行家就都看在眼裡了,這地界不大,店子不下幾十家,只屑幾分鐘,所有人都知道趙四得了寶貨。

  這天,劉弈福走了進去,二十分鐘出來,點着頭走了。趙四這回還真的弄了個五年參,多了不說,也能弄個三千兩千的賺頭。當然,趙四不可能把扎來的地方告訴別人。這也是道道。

  卻說這天,趙四一連關了半個月的門。有人就問這趙四齣了事了吧?折了吧?有人說,不定,這丫的不定幹什麼去了。扎貨都沒準。還別說,這話沒過半天,趙四就趁着天沒黑,沒下行,就鑽進了自己的小店。這會正是要下行的時候,人都在外面料貨收貨,這時進店就是炸。這個炸可不同前面的炸,這炸就大了,叫炸廟。但是,這會兒的人都知道,當然不會放棄料貨收貨,全都繃著,繃著一夜,當然有很多人是睡不着的。趙四也繃著,第二天也未必能看到。就看貨多大,越大越綳得緊,但也不能綳得太火,斷了就扎肺了,想火也火不起來。

  趙四綳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開貨,依然是劉弈福看貨,可是劉弈福進去愣是沒出來。直到快下行時,劉弈福出來,沒有搖頭也沒點頭。這下行上就有點扎毛了,不知道是劉弈福想吞貨還是想幫趙四炸貨。這都透着懸兒了,裡面剮刀子就多,沒多少人敢濕手。扎了眼,這行就沒法混了。

  第二天,劉弈福沒去趙四那兒,趙四也沒露面,窩在屋裡愣是沒露面。這懸兒也太大。就有綳不住的,進去出來,沒表情。

  直到第四天,來了個背包客,這種人沒店,扎一天是一天。誰也沒理會,臉不熟,也沒多大辣氣。這人直奔趙四的店,弄得行上的人都一驚。那人鑽進去,半天沒出來。這時就是急也不能進去,人眼貨是忌場的。劉弈福急了,轉來轉去的,雖然繃著,但也是顯着與平時不同,行里人誰不瞧在眼裡。如果這背包客沒紮成,有人就準備吃貨。

  背包客小半天才出來,臉色不是太好。劉弈福就有了點笑,看來背包客貨沒紮成。按理說今天是不能扎貨了,可是劉弈福偏偏就進去了。趙四見劉弈福進來,一愣,說:“劉哥,今天對不住了。”劉弈福弄了弄窩脖兒,心裡就有氣。劉弈福說:“趙哥,打臉了。”趙四說:“劉哥,這話特沒勁。”劉弈福知道趙四因為他綳得太緊,傷了臉,便說:“趙哥,要是真的紮緊了,還多含着,今兒開貨,我要了。”

  趙四馬上說:“別,劉哥,有主兒,雖然沒定下,但是價比你高了很多。”劉弈福知道趙四這是反拿着他。那背包客沒談成,也就是沒紮好錢,出價少了,如果趙四沒了貨,興許比他還少。可是劉弈福不敢再繃著了,出了這岔子,弄不好還要出岔子,他打了臉也要拿走。劉弈福說:“趙哥,照價收了就是。”趙四小聲說:“可貴着三成呢!”劉弈福心裡罵著這孫子,可是臉上卻笑着,說:“收。”趙四說:“真的,劉哥,您可悠着,扎手哩。”劉弈福一愣,然後笑了,說:“扎是扎自己,沒找扎后的,自己擔著血賣唄。”趙四又問了句:“真的?”劉弈福回道:“假不了。”

  趙四走到后屋,從裡面抱出個紅色緞子面的盒子,輕輕地放到檯子上,然後打開盒子,遞過放大鏡說:“劉哥,瞧好,防扎了眼。”劉弈福早看過了,他現在急呀!說:“不看了,不看了。”趙四問:“真地不看了?”劉弈福把盒子蓋上,用右手按着,左手掏出摺子,遞給趙四說:“十萬,密碼是六個八。”

  劉弈福回到店裡,關上店門,打開盒子,點支煙看了起來,他看着看着,汗就出來了。

  2、打掉牙得吞到肚子里

  趙四賣完貨就不見了人影。劉弈福坐在店裡,拿着放大鏡在看那棵參,人說七兩參八兩寶,可這參足足十兩開外,他當時怎麼就不想想,哪有這麼大的參?就是有也輪不到他呀!參的外面全是真的山參皮包着,裡面卻是一棵家養的參。劉弈福就這麼栽了。

  這一下就讓他大傷元氣,可是行里沒有找迴路的,他只能認了,如果能把貨扎出去,也算你運氣。這事如果跟警察打交道也不是不行,只是壞了行里的規矩,以後就不用混了。

  趙四這一走就是兩個月。他回來的時候,劉弈福沒理趙四。這段時間劉弈福也琢磨明白了,趙四用了生熟結,這個是行里坑人最狠的招子,如果不是讓人坑了是沒人用的。可能趙四也是讓人坑了。如果不是坑了,那趙四也太陰損了。

  生熟結是找個生人,當然是這行的人,也就是那些背包客。這些背包客中,也有的是風雲一時的人物,後來倒了壤子,干起背包客。有的背包客算是守行規,有的變得惡起來,這些人就是被坑得慘的人。他們退出行子后,就在外圈,很少進行了,得到貨也不露面,找個外行到行里交貨。慢慢地也就生了臉,沒人認識。加上物是人非的更換,也就沒人記得了。趙四找的這個背包客,他不認識。生套子大都相互不認識,認識不和你合作,怕將來炸了,惹上是非。事成后,拿了自己的份子就走了。

  這個生熟結比他媽的兄弟斧還狠。死都不讓你哭出來。當然,這個場子里,劉弈福是絕對不會甘心的,所以趙四的日子也是提心弔膽的,說不定劉弈福會使出什麼絆子。

  劉弈福被人扎了他能罷手嗎?那是十萬塊錢呀!如果不折騰出去,他也支撐不了幾天,也成了背包客。偏偏也巧,有人尋貨,劉弈福大概也瘋了。這人是混子,在礦務局也扎得深,他混的不是商,是黑,劉弈福多少也聽說過混子大成的事。他也很少招惹。這回還真地就惹上了。

  也是活該劉弈福出事。那天,大成的手下來扎貨,劉弈福就把那貨拿了出來,那托兒也是個二五眼,沒扎准,看了參一個勁地倒吸涼氣,說:“長了見識,長了見識。”無形中就和劉弈福開成了兄弟斧的意思。當然,這是後來大成找人說的,劉弈福也無話可說。

  當天,劉弈福就把貨出了,十五萬。劉弈福出完貨,並沒有躲起來。就在門前等着炸貨。如果一個星期沒上來人,就沒事了。可是沒想到,第二天,大成就來炸貨了。劉弈福也真叫得住勁,愣是沒跪下求饒,放了錢回去后,還挨了一棍子,打折了腿。當晚,劉弈福就自殺了。趙四當時就冷汗直冒。劉弈福炸貨跟他有關,他使的假貨,這在行里就不太好混了。趙四也內疚,弄出人命來了。他想把錢給使回去,可是人都死了,也沒什麼辦法了。趙四病了,這一病就是一個多月。

  那天,他稍好點就進了行。行上的人都用那種眼神看着他。劉弈福的店子還沒盤出去。他剛下了板,有人進來。趙四倒上水,說:“生,面生。”來人說:“有宗大貨出不出?”趙四手搖了搖頭說:“生人不扎。”那人便笑了,說:“劉弈福那貨……”沒等來人說完,趙四一擺手,讓來人打住,下了杆子。那人喝了口水說:“八兩,假貨,你做我給十萬。”趙四當時臉就白了,說:“這輩子不出假貨了。”來人說:“怕了?糊弄上面的,準保沒事,吃不死人就行。”趙四知道,這是送禮。趙四說:“兄弟,對不住,手裡不湊巧,沒有真的山貨,怕是做不了,一時半會兒地也弄不來,你到別的行串下貨吧!”來人說:“你可說准了,行里有行里的規矩是吧!可是沒聽說過行外有懂規矩的,你這事是人命,炸了也夠你喝一壺的了。少說也得弄你個八年九年的。”趙四就蒙了,這位是官。行里就怕官和黑,真的吃人。趙四就說:“這兄弟,只這一回,不敢說在我這做的。”那個說:“這我還懂,先付五萬。”趙四收了,送客出去后。就關了門,對行里人說:“有個貨,出門七八天。”

  趙四回到家裡躲在小屋裡,一呆就是一個星期。他得把那些真的山參剝離身體,他看着都心疼,那都是一千的真山參,一張皮一張皮的,用了二十多個。最麻煩的是參的須子,根據參的粗細計算,然後再把那些小參須子融到一起,這活大概只有他會做,行里根本就沒人會了,以前有人會,但都退了行。

  七天出了門,趙四差點沒摔倒,臉色蒼白,鬍子老長。

  那人那天來取貨。趙四怎麼也沒想到,會炸了。他當時就目瞪口呆,冷汗直冒。

  3、倒霉找上頭躲也躲不開

  趙四沒想到,劉弈福死了他就沒事了,也不用防着誰了。可是他沒想到,那天貨剛亮出來,那人就一揮手,進來了一幫警察,有十多個。趙四知道犯了,認吧!那人走到他跟前,說:“知道我是誰不?”趙四搖了搖頭。那人又說:“我是劉弈福的小舅子。”趙四這才知道着道了。劉弈福的小舅子又說:“我不能壞了行上的規矩,不然我姐夫會不高興的,這次這個套在行里叫套死狗吧?”趙四點了點頭,說:“我認栽了。”

  趙四造假數額太大,教養了一年。

  一年後出來,趙四不甘心。他沒有回行里,直接進了長白山。趙四從小就在長白山長大的,知道哪裡有參,哪裡有大參。可是危險,從進了行,就再也沒進過山。扎着大的就東山再起,扎不着就背包。總得混口飯吃呀!

  趙四進山,一去就是半年。弄個參不是那麼容易的,趙四的頭髮、鬍子老長,活像個鬼。這半年來,趙四吃野果子,喝山水,遭了不少罪了,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危險。可是他卻一直沒放棄,多少次他差點就打退堂鼓了,可是他堅持了下來。

  天漸漸地冷了,趙四仍舊一無所獲,他不得不出山了。趙四說:“看來是天滅我呀!行里是混不下去了。”可是他沒想到,就在他出山的時候,竟然遇到了一隻八兩開外的參。他喜極而泣,趴在草地上哭了起來。就在他要起參的時候,他激靈一下,他知道八兩的參是寶呀!

  可是他沒想到,這時一雙眼睛正看着他呢!那是一隻沒有一絲雜毛的狼。當他正專心地起參時,狼走近了他。當他抬起頭時,狼已經在他的面前了,臉對臉的,趙四一下就呆住了。狼一口就扯下了趙四臉上的一塊肉。趙四大叫一聲,跳了起來,獵槍響了,狼跳着逃開了,留下一溜的血跡,不知道什麼地方受傷了。這時趙四才感到疼痛,他扯了衣服把傷口包了起來。然後,快速地把參起了,裝進袋裡就飛快地往山外去了。

  四天後,趙四齣了山,他沒有直接去行里。他來到師父家。師父見了他也是嚇了一跳,問:“你怎麼弄成這樣?”趙四的半邊臉猙獰可怕。師父說:“你先看看再說。”趙四說:“師父,你先看看。”趙四打開參包,師父看着他,半天說:“不是水貨吧!”趙四知道師父是怨他上次出的假貨誤事。趙四說:“師父,上次也是沒辦法的事。”師父便低下頭細看,然後點點頭,說:“寶呀!寶,我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看到。”趙四說:“先放到你這兒。”說完趙四轉身就走。

  半個月後,趙四齣現在行里。行里的人看到趙四都吃了一驚,轉身便走。趙四就知道有事情發生。他來到店門口時,也呆了。店已經換了號,他待了片刻低頭進去。當然,新店主也在等他的到來。新店主是劉弈福的小舅子周始,人稱周扒皮。周扒皮見趙四進來也是一愣,他倒不是怕他,是被趙四臉上的傷疤嚇着了。定了定神,周扒皮說:“我們可不敢收假貨,你還是到別的地兒扎吧!我是二五眼,不敢和你玩。”趙四還想說什麼,他想到了劉弈福的死,便也沒吭聲,走了。

  趙四心裡想,孫子,早晚我得把店弄回來。趙四當起背包客,這也是行里人始料不及的。看着趙四揣着狠,誰也不敢搭喳子。趙四整天地扎地攤,這倒是壞了行里的規矩,可是沒人敢招惹,不時地就拿話刺他。

  趙四倒也不惱,就這樣,一晃過去了半年,趙四也就被人接受下來。

  趙四覺得該是出貨的時候了。可是他沒想到會發生更不幸的事出來。

  4、哭不出來的眼淚

  那天,趙四拿了貨從師父家出來,便進了行。

  他在那地兒鋪了紅布,便把那棵參擺了出來。當時行里就炸了,那貨色真是長眼。周扒皮也站在那兒看,沒有吭聲,一會兒便走了。趙四早就看在眼裡。當天沒人給價,次日趙四便擺了些不起眼的小參,便再也沒有出那棵參,這叫繃著。

  其實趙四心裡也沒底,你想呀!出過假貨,誰還敢扎你的貨,即使是真的也得小心。趙四正在瞎琢磨的時候,周扒皮在店子邊勾手讓他進去。趙四就裝着沒看見。在行里,這叫架着,如果真地急着出貨,讓步懷疑不說,價上也找不齊了。

  周扒皮見沒趙四沒反應,罵了句,這孫子,便從鋪子里出來,走到趙四的身邊邀他進店。

  半個小時后,一個女人進了周扒皮的店后,又出來了。行里的人都知道趙四要出貨了,那女人是來送貨的。可是誰也沒想到,女人走後沒多大會兒,趙四就滿臉是血地被周扒皮給踹了出來,那棵參也被扔了出來。

  趙四蹲下來看着那棵參,獃獃地不說話。行里人都圍了上來。有人說:“趙四,你可真狠,又玩上假貨了,你手裡到底有真貨沒有呀!”趙四也不理眾人,拾起參就走。

  趙四知道貨讓人給扎了,他從師父那裡拿了貨出來也沒細看。可是到了周扒皮的店裡后,也沒離開人的眼睛,怎麼就變了呢?他想不明白。

  他來到師父的小院,師父一愣,問:“這是怎麼了?”趙四沒說話,把那棵參扔到了師父的腳下。師父看了一眼趙四,撿起參來,看了一眼說:“做得倒真像,你這又是哪出呀!”趙四說:“師父,你坑也不能坑徒弟呀!這下可完了,這不是讓我死嗎?”師父也急了:“趙四,你說話說明白,師父這麼大歲數了,雖然會做假,可是這輩子就沒做過假,你說呢?”說完師父扔下參就出了屋。

  趙四就不明白了,這到底出錯在什麼地方呀!他回到家裡,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個月。他仍舊沒想明白。

  半個月後,他不時地到行里轉轉,也沒有聽到什麼風聲。

  趙四不再去行里了,他整天地就坐在家裡喝酒。這天,天黑透了,趙四喝得頭暈,可是還在喝。這時就有人進了院,是周扒皮,嚇了趙四一跳。周扒皮說:“趙哥,有個事求你。”趙四說:“你甭坑我了。我洗手了,不幹了。”周扒皮說:“這事做成,我就把店還給你。”趙四一愣,隨後說:“我玩不了,傷了。你走吧!”

  趙四雖然說傷了,他還是在乎那個店,他的臉弄成這個樣,不就是想把店子盤迴來嗎?趙四想了三天,他進了行。

  趙四進了周扒皮的店。周扒皮見了笑着,倒上水說:“趙哥,想好了吧!”趙四點點頭,說:“告訴我,那棵參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要了,告訴我,讓我也栽得明白。”周扒皮一愣,說:“趙哥,那事我真的不知道,你那棵是假的,不是讓人坑了吧!”趙四急了說:“放你媽的拐拐屁,那是我進山弄來的,你看看我的臉。”說完趙四把臉湊了上去,那傷疤更猙獰了,嚇得周扒皮直往後退。周扒皮說:“趙哥,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趙四看着周扒皮說:“那我們就免談扎假的事。”趙四說完就走,周扒皮攔着,沒攔住,追出門口還在喊着趙哥。行里的人都蒙了,這到底是唱的哪出呢?可是趙四沒想到的事在等着他,弄得他瞠目結舌。

  5、真的成假假的弄真

  趙四拎着棒子來到師父家的門口,大叫着:“趙保山,你出來,趙保山我日你娘。”趙四罵上了師父的門,這可比抽臉痛得多。

  趙保山聽到了,便哆嗦起來,說:“趙四,我是你師父。”趙四說:“屁,師父坑徒弟,還師父?今天你不說明白,我就斷了你的腿。”趙保山晃了兩晃就倒在地上。趙四看了一眼說:“我跟你沒完。”

  這時周扒皮站在遠處看着趙四,樂了。其實,周扒皮根本就不是做什麼假,他找上趙四的門,就是讓他相信不是他乾的,把套拉緊,他沒想到趙四還真地鑽。

  趙四回到家獃獃地躺在床上望着天棚發獃。晚上,趙保山的妻子來了,拿了個紅的盒子,放下東西就走。趙四沒吭聲,他想,果然是老東西乾的。可是趙四打開一看,根本就不是他的那棵,但是比他那棵還好。他呆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師父真的沒拿?他一下想到周扒皮說扎假的事,挺急的,可是這兩天怎麼沒上門。他一下就想到了是個套,嘴上說:“我操你媽,周扒皮,完了,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趙四光着膀子,後背背着荊條,手裡捧着紅盒子,跪在師父的門前。從早到晚,師父就是沒出門。三天後,趙四暈倒在師父的門前。

  趙四被拖進門的時候醒了,他說:“師父,我找周扒皮去。”師父說:“技不如人,就算了,坑來坑去的沒意思。”趙四說:“師父我一定報仇。”趙保山說:“你也坑人不淺呀!就算是扯平了。”

  趙四不吭聲,一直跪在趙保山的屋裡。趙保山一言不發,這已經是兩天兩夜了。趙保山嘆了口氣,說:“會害死人的。”趙四說:“師父,學到手就用一次。”趙四是想和趙保山學做假。趙保山教過他,但是精華卻沒有教給他,那次造假才出了事。

  趙四和趙保山一直呆在後屋裡,一連三天都沒有出門。出來的時候兩個人臉都是青的,不過趙四卻還精神特好,臉上露着笑。

  趙四從師父家裡出來后,便到了行里,扎了幾根山參,用了四萬元。行里人不知道趙四進這麼多貨幹什麼?如果扎假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胆地干呀!而且,趙四進貨只要看上,不還口,一下進這麼多貨,這是大手筆,十年八年的遇不到一回。

  在大家的驚愕中,趙四離開行里。這一走就是三個月,當趙四再出現在行里時,所有的人都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趙四走進已經修葺一新的周扒皮的店。周扒皮一愣,趙四也不說話,放下一棵參說:“這棵參你得買。”周扒皮一愣,說:“玩愣的,充狠的。”這就是行里的一個招子。趙四說:“甭管怎麼的,你得買。”周扒皮說:“大哥,求你了,放過我吧!我把那棵參給你。”周扒皮說:“當然,一起賣你了。”

  周扒皮把那棵參拿出來,放到桌子上,和趙四帶來的參放在一起。趙四看了一眼說:“我不過手,你自己看好的,別坑我。全是真的,你仔細瞧好了。”周扒皮說:“真的,是真的,可我是個明眼的人,得給瞧上一天,回頭要是真地扎了眼,我得死去。”

  趙四說:“隨您到行找人。”周扒皮果然找了個老手進來,看了后,二話不說,點點頭出了行。周扒皮說:“敢情您像知道我手裡有多少錢似的。可別坑我,坑我我就得上吊。”趙四說:“這保不齊的事。”周扒皮一笑,沒再說什麼。當天就把摺子給了趙四說:“摺子,看清了,碼子是行里老號。”趙四說:“謝了兄弟,到天津我的店的時候言語一聲。”

  趙四從行里出來,他怎麼也沒想到,大難已經降到了他的頭上。

  6、假的真不了

  真的保不住成了假的

  趙四從行里出來后,便到酒店喝了點酒,然後又洗了個澡。要說趙四心也吊著,那假的東西畢竟是假的,今天看不出來,明個看不出來,早晚能看出來。好在他單身一個,房子也在前幾天出手了。他今晚就離開,跑路了。他還真地到天津去嗎?趙四說,那不是瘋了嗎?他紮下這筆錢后,就找個地眯着了,永不再入行了。

  你當周扒皮傻呀!剛開始他死活是不想買趙四的參,後來又買了。如果是真的他真的有賺頭,要是假的……趙四前腳走,周扒皮後腳就去了質量監督局。沒出半天,結果就出來了,一個真貨一個假貨。要說,周扒皮不應該這麼做,壞了行里的規矩,可是他根本就不懂這行,也不歸行里規矩的管。再說,隨着行事的更新,行里的干規矩也在變,變得合法了。

  周扒皮報警的時候,趙四已經走了。他根本就沒出這個市,貓在一個地兒不動,他看着警察和周扒皮折騰。但是,後來他知道,師父被抓了。他真地就扛不住了。師父是一股火給倒上了,在醫院的時候還有警察看着。趙保山覺得臉丟大了,沒言語一聲,就去了。趙四也聽到了點消息,他沒想到,會真的像師父說的,這參是禍呀!

  趙四不停地罵周扒皮壞了行規,可是法律不管你那麼多。趙四也不想跑了。他打電話告訴周扒皮,把錢給他,他什麼也不要了。周扒皮說:“你還以為我會真的給你錢呀!你前腳走,我後腳就掛失了,你取不走的。”趙四說:“周扒皮,我操你媽。”周扒皮說:“甭管咋地,你栽了。”趙四說:“不定吧!我沒拿錢。”周扒皮說:“警察說了,你沒拿錢,可是你卻犯了罪,你是想要這筆錢,反正你得弄個十年八年的,如果自首,興許會少兩年。”趙四說:“你也鼓着,你用假參和我調包,大概罪也不能輕了吧!”周扒皮一愣,半天沒說出話來。這時趙四掛了電話,回到小屋裡又貓了起來。

  趙四沒想到周扒皮背地裡來這手。他想馬上跑掉,可是他沒跑出去,就被警察抓住了,當時周扒皮也在,看樣子是周扒皮帶警察來的。

  趙四進了公安局后,就全招了,牽出了行里的許多事,當然周扒皮還美滋滋地在行里喝酒,沒想到警察會到店裡來。周扒皮啥也沒說,跟着警察走了。事情是明擺着,周扒皮也認了,騙了很多人的參,但是他說他就是沒騙趙四的參。但是,周扒皮還是被判了刑,和趙四關在一起。

  趙四看着周扒皮不吭聲。周扒皮說:“兄弟,都折進來了吧!當初我他媽的就不該貼你這個倒霉蛋子。告訴你,我雖然進來了,可是我沒拿你的參,也沒騙你。要找找你師父去吧!”趙四說:“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洗,要是乾淨你也進不來。”周扒皮說:“不管怎麼著,我沒拿你的參,也沒騙你。是你師父讓我乾的。”

  趙四疑惑地看着周扒皮,周扒皮繼續說:“都怪他媽的我貪心,當初就不應該答應你師父。”趙四一下坐了起來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那老雜毛我一看不是好東西。”周扒皮冷笑了兩聲說:“要說就是說你自己吧!你師父那人不壞。當初他看到你那樣,料到你將來會栽了,便提前設了個套,你拿的好幾棵參是假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根本就看不出來,要不是他事先告訴我,我還真的看不出來,他要想點到這步為止,可是他看到你還執迷不悟,他想……”趙四說:“最後他害了我,教了我做假的最高手段。”周扒皮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在這裡七八年裡也夠你想明白的了。”趙四聽了獃獃地看着牆角再也不說話了。

  這些年,監獄里有個犯人總是自言自語:“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沒人回答他,也回答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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