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年少的情書

　　翻看十五歲的照片，那時的我還穿着樸素寬鬆的校服，一臉認真，略帶稚氣的面孔，眉宇間青澀的容顏。就是在這一年，我遇見了她。夢裡春秋五度 ，花開花落，草木榮枯。在這漫長的五年，我穿過了那些單調又繁華的美麗時光，穿過了那些冰凍又溫暖的孤單歲月，然後這段流光婉轉的韶華便匆匆遠去，一去不返。留給我的是生命中最美好溫存的回憶。就像大多數人的青春，都不是轟轟烈烈，而是真真切切，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那些影影綽綽的少年往事，在每個雨聲潺潺的不眠之夜，被雨水沖洗的發白褪色，卻又煥然生情，無論當初幸福還是傷痛，現在回想，都成為了美好得無以復加的感動 ，還有懷念。懷念你，教會我愛的那個人。

　　今晚窗外夜深一片，靜靜的屋子裡，我坐在桌邊，一抬頭就看得見那片月光，朦朧溫存的月華傾瀉而下，流淌過時光，驚卻過記憶。

　　每每看見月光，就想起你,就這樣把我遊盪到天光的心拉回人間。一想到你，我總會傷感，總會回憶。五年，從未改變。這似乎已成為定律。最傷心的定律。抑或是習慣，最傻的習慣。

　　你知道嗎，有太多太多話想對你說，卻沒一句，敢說出口。

　　我總想起那個冬天，我遇見你，黯淡了十五年的心，突然有了光。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是童話，不是所有的一見都會傾心。其實，我們的第一眼並沒什麼。但時光往往會給你留下更厚重，更深邃的懸念。

　　於是在後來的那個黃昏，我永遠記得那抹斜陽，穿過長長的走廊，投影到牆上，斑駁了一片光。你站在我對面，身影頎長，聲音柔和，淺綠色的外套，長長的黃色秀髮。我忘記了那天下午你和我說了什麼，是讓我如何努力學業還是如何遵守紀律，我只記住了那段時光。走到操場上，晚風穿行，暮色時分，夕陽就沉醉在那棵柳樹旁，暈紅一片天空，天邊的雲霞幻紫流金。那時校園裡的人稀稀落落，我一個人走在夕陽里，溫柔的景色，令人心旌搖晃。

　　誰說最遙遠的是天涯？最遙遠的不過是講台那咫尺般的高度，已高過了一光年的青春，是荒唐幼稚的我們無法穿越的距離。講台下的漫畫紙畫出了一整張荒誕的稚氣囂張，而黑板上的粉筆卻劃過了那麼長的歲月滄桑。所以，註定了，我的生命太晚，我們的世界太遠。

　　昨晚做了個夢，夢見又回到那間熟悉的教室，你站在講台上講古文。那時正好學李賀的《雁門太守行》，你讓我們背詩，然後你來考。我剛匆匆讀了兩遍，迅速記憶，然後就一溜煙跑到講台邊找你背，“黑雲壓城城欲摧，呃呃。。。”“行了行了，回去背去，認真點！”我尷尬的離開了，但你沒看見我狡黠的微笑，就像九把刀說的，故意討你溫柔的罵。

　　我總是自以為是地耍聰明，上課愛說話，同桌不理我，我還在那自言自語。又一次被你撞見時你發怒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發火。我當然知道為什麼，因為我是這個班裡所謂的好學生，而好學生不應該一再放縱。然後你一氣之間把手中的鑰匙扔在地上，它卻正好落在我的旁邊，但這一刻我沒勇氣做什麼。我只是看着你彎下腰，撿起。那一瞬間我的心，突然很痛。放學時，你叫住我。你略帶歉意地教導我要心無旁騖，我一直默默點頭，沒有說話。因為我怕會哽咽。

　　你是那麼敬業的老師，每節數學課都坐在教室看守紀律，所以每節數學課我都不會聽講，我只靜靜看着你。你在那裡埋頭看書，我看見你的長發落在書頁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翻開下一篇，窗外的陽光明晃晃地照着你的藍色書籤，你一低頭，眉眼清秀。彼時，教室里一片安然，暖風吹得我微醺。我多想把全部的深情都付在目光上，讓你感知。但你看不到。當你的視線偶爾移過來，四目交接時，我都會電光石火間臉紅，迅速遮掩，遮掩我的深情，遮掩我的心。

　　那時我還騎着單車去上學，每天要穿過一條彎曲漫長的路。在那條路上，我總是能看到朝陽。清晨的陽光籠罩着這座小城，溫暖，清澈。一路上花草的清香芬芳了每一個早晨，我的心滿懷期待，欣喜。很快，很快就到了，就能看見你了。

　　只有在那段時間我才最討厭周末。漫長的一天卻沒有你的身影，教我如何不失魂落魄。單薄的青春里，相思成疾。多少次獨自走在熱鬧的大街上，一遍遍幻想與你邂逅的驚喜，只想想，我便笑眼朦朧，心花怒放。 多少個輾轉的夜晚，月華流淌，清風徐來，這樣美好的夜色，多想看見你窗前溫柔的身影。那時星空低垂，月色朦朧，恰到好處的交映着萬家燈火。我通常穿過一整條街，走到你家樓前，抬首仰望，卻不知哪一扇亮着的燈火屬於你。我只是走在那裡，來來回回地徘徊，痴痴地凝望。旁時邊是夜色下穿行的路人，耳邊是輕輕的朔風聲。為你流浪在燈火闌珊處，是幸福。

　　我曾經無數次在夜裡循環着《神話》這首歌，溫婉空靈的旋律一次次在耳邊回蕩，心也在隨之交響，徹夜不眠。我好想為你深情唱出這首動人的詞-----每一夜被心痛穿越，思念永沒有終點。。。只有你的溫柔，能解救無邊的冷漠。我還想告訴你：無論經過多少的寒冬，我決不放手。

　　汪國真曾說，"如果不曾相逢，也許心緒永遠不會沉重。如果真的失之交臂，恐怕一生也得不到輕鬆。"我在想，若是十五歲能重來，我還會愛你，義無反顧。但這次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的愛和真誠。有些事無從訴說，從不想承認在貧瘠的青春種下了荒涼的種子，無奈是掙脫了世界的懷抱，卻也掙脫不了世人的目光。但即便無法掙脫了世人的目光，即便我不被賦予被愛的權利。我也會勇敢一次，勇敢愛你。不會再演一個人的獨角戲，苦煞了那段青春韶華。也許我們之間沒有太多的故事，但我卻為自己銘刻下了一段快樂憂傷的回憶，還有五年的漫長思念。你終是最令我刻骨銘心的傷痛。

　　但我卻遲遲不願讓它癒合。

　　那段時光，我永遠懷念。那是一段眉宇間泛青的年華，那是一段似傻如狂的荒唐青春。那年的花朵一夜夜的悄然綻放，花蕾珍藏着一整個雨季的最珍重的秘密；那年的雨一季季的綿長，嘀嗒這一段年華最寥落的韶光。每天清晨，偶爾看得見前方不遠處你熟悉的身影，身後是一地斑駁的樹影，稀稀碎碎。每天黃昏，天空或暮色四合，或餘霞成綺，我曾站在人潮中目送過你，你不知道，夕陽下我的目光那麼遠，那麼長。

　　總會憶起那時的我，每天處心積慮地在操場，在走廊與你各種“偶遇”，只為那份足以高興幾天的小欣喜。每天深情款款地為你寫下情詩，為你鍾情，感動自己。每天故意不寫作業，不聽話來氣你，只想讓你的目光在我這裡多停留一秒。我的喜歡有多蠢。還有比青春更荒唐的故事嗎？

　　詩人的情詩儘是風花雪月的浪漫，陽春白雪的風雅，但浪漫背後卻隱藏着無盡悲歡離合的苦楚。我的筆下雲淡風輕，不求文字綺麗，筆花四照，只想讓我的感情緩緩流淌，溫柔時光。但輕描淡寫時，我的心怎能真正瀟洒

　　我願為你字字鍾情，卻情無所託，恨不知錦書何寄？這些日子寂寞日夜纏綿，我只求月下訴殤，傾盡愁腸，月光卻再也不復當年，此情無可訴說。

　　生命太晚，世界太遠。有些花註定開錯了時節，即便再繁茂也只敢不為外人知。夜雨再冷寂孤單，花蕾卻甘願珍藏着一整個雨季的秘密，那是一個漫長世紀的殷切期望，最終還是含露凋零。剩下的是枯葉敗草的凄凄長嘆，和遺忘。遺落的花瓣幽居在記憶的傷處，不滅，也不朽。因為你們可曾知道，那些花真的開過，真的。

　　終於有勇氣寫下了這份厚重深藏的情感，寫下了這張遲來的情書。其實，我真的很思念你，思念那段溫柔的韶光，更思念那個年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