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神秘的來信

　　一

　　杜紀奎被提拔為淮河縣常務副縣長那年春天，突然接到台灣方面一封神秘的來信。

　　信中人自稱是國民黨老兵，1947年蔣介石大軍南下時，跟老蔣來到台灣。五十年風雨寒霜，沒有割斷他的思鄉之情，總想在生命的最後時光里，為家鄉人民盡一點微薄之力。

　　當時，淮河縣正在開發淮河灣，並通過新聞媒體，向海內外招商引資。

　　老人說，淮河灣可是塊好地方，小的時候，他曾在那灣美麗的河谷里放過牛、鏟過豬草，他很想在那兒投資辦個企業。但條件有二：一是企業必須以他的名字“黃華”命名；其次是，他作為國民黨老兵，有生之年，很可能回不到大陸去，他想讓他的外甥來經營該企業，並擔任該企業的董事長。具體辦什麼企業，均由他的外甥實地考察后決定。

　　在介紹他外甥的時候，老台胞直言不諱地提到，他外甥叫賈逸明，原先是上海國棉三十三廠的小頭頭，有一定的管理經驗，美中不足的是，五年前，因男女關係問題，被政府勞動教養過三年，現在在上海一家紙業公司打工，他已多次寫信讓老舅幫他一把。如貴縣能接受他上述的兩個條件，請速與他聯繫。

　　杜縣長接到此信后，感覺那位淮河老人語重心長，既表達了他的思鄉之情，也沒有迴避他要幫他外甥一把的真實意圖。這與往常來騙吃騙喝，拍拍屁股就走的外商有所不同，最起碼的一條，對方是淮河人，想為家鄉人民辦點實事。更具體一點講，他是在幫他那個被勞動教養過的外甥，其可信度是相當大的。至於他那個外甥是幹什麼的，犯過何種錯誤，這並不重要，只要能把台胞的錢搞到淮河縣來就行。

　　杜紀奎看了那封信，感覺有“戲”，同縣裡的主要領導“碰頭”以後，很快形成決議：儘快與台灣方面聯繫！

　　兩個月過去了，台灣方面沒有動靜。但是，那個淮河老人的外甥賈逸明，專程從上海趕來了。和他同來的，還有一位蔡小姐，賈逸明介紹說是他的女友。杜縣長帶他們到淮河灣實地考察后。賈逸明亮出了台灣方面先期匯來的40萬美金的托收單。賈先生說，通過實地考察，他想就地取材，充分利用當地的稻草、麥稈做原料，辦一個大型或中型的紙箱廠，專門為建築、城建部門提供一定厚度的紙板。

　　杜縣長很高興，指着淮河灘上大片的稻穀地，說：“這個想法不錯，能使我們當地的麥草、稻草得到充分利用。”

　　當天晚上，杜縣長在淮河大飯店設宴招待他們。酒桌上，杜縣長為促成合作，使出了一點小小的賄賂手腕，讓辦公室的秘書，送來一條水晶項鏈，贈給那位美麗的蔡小姐，聲稱是“當地特產，一點小意思”。

　　與此同時，那位蔡小姐也打開身邊的小包，取出一條24K的純金項鏈，說是台灣的黃華老人，專門讓帶給杜縣長太太的。

　　這可是杜縣長沒有料到的，他送給人家一條水晶項鏈，滿打滿算，也就是百把塊錢；可對方回敬的那條24K金項鏈，少說也值3000元。杜縣長很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後來，雙方在談到辦廠的具體事宜時，賈逸明提出他將利用黃華老人先期匯來的40萬美金，購置一整套造紙設備，請淮河縣方面負責廠房建設及地面“三通”，即通電、通水、通車（鋪路）。

　　杜縣長當即拍板，說：“中！”

　　二

　　淮河灣要建大型造紙廠的消息傳出以後，全縣上下，群情振奮。不少人都在托關係、找門路，準備到造紙廠去當工人。尤其是媒體接二連三地報道以後，各地大中專畢業生都紛紛來信來函，索要黃華造紙廠的簡介。

　　淮河縣為完成廠房的基建工程，以及地面所需的儲水池、攪漿池、發酵池等，動員全體機關幹部，星期天、節假日一律不許休息，到廠區去參加義務挖溝、抬泥等勞動，並號召全縣人民要為振興淮河經濟獻計獻策。

　　短短的三個月時間，一座佔地三十多畝的黃華造紙廠初具規模，從地面“三通”，到廠房建設，以及造紙所需的八九個發酵池全都建好了。

　　這期間，杜縣長作為黃華造紙廠土建工程的總負責人，幾乎是吃住在工地上，尤其是賈逸明在上海發函，要在三個月內進設備時，杜縣長向參加造紙廠建設的全體人員提出“大幹一百天，建造大紙廠”的動員口號。

　　市裡分管工業的領導，聽說淮河縣招來台商，三天兩頭，就有小轎車開到淮河灣來。風風火火熱鬧的時候，杜縣長的手機里，每天都迴響着有關黃華造紙廠的喜訊。一會兒是上海方面告訴他，機器已經買到手啦，問杜縣長是不是到上海方面去考察一下？

　　杜縣長一門心思地撲到基地建設上，他哪有那個閑情雅興去遊山玩水。他在廠房即將竣工的時候，通知對方可以來看一看，是否可以考慮提前把設備發過來。

　　賈逸明接到電話后，特派蔡小姐從上海飛來，杜縣長領着蔡小姐就廠區的規劃、廠房中主機的安裝，攪漿池的大小，以及工人的食堂、休息的地方，都一一作了參觀。蔡小姐很高興，坐在杜縣長的轎車上，就撥通了賈逸明的手機，讓他儘快把設備發過來。

　　賈逸明給她回話時，蔡小姐聽到他手機里有女孩子的嬉笑聲，蔡小姐惱了，當即跟他大吵起來：“你是不是又被女孩子纏住嘍！”說這話的時候，蔡小姐氣憤地關掉手機，轉過臉來，兩眼淚汪汪地跟杜縣長說：“這個賈逸明，就這一點不好！看上漂亮的女孩子，就想泡人家。”

　　杜縣長沒去過問他們之間的事，他鼓動蔡小姐繼續跟對方聯繫，讓他爭取早一點把機器發過來。蔡小姐再次撥通賈逸明的手機時，賈逸明告訴她，七個集裝箱已經準備就緒，讓蔡小姐暫時住在淮河縣準備接貨。

　　聽到這個消息，杜縣長頓時喜上眉梢！

　　當晚，杜縣長在淮河大飯店再次宴請蔡小姐時，表現得異常高興。他要了茅台酒和法國的“XO”，點了淮河大鯉魚和黃海特種大龍蝦，以及台灣的雪裡紅，香港的老甘菜等，看到餐桌上的美味佳肴，蔡小姐也頻頻舉杯，一連跟杜縣長喝了八杯茅台，又讓服務員把“XO”打開了。

　　後來，蔡小姐提出想唱唱歌時，杜縣長又陪她來到了七樓舞廳的包廂。那時間，蔡小姐似乎有點醉了，潔白的小手直往杜縣長的大腿上拍。杜縣長也忘乎所以，趁着酒勁兒，來回地撫摸着蔡小姐那軟軟的小手。

　　三

　　七輛加長的日本“三菱”越野車，拉來七個紅紅綠綠的集裝箱，一溜兒停在黃華造紙廠的院內。杜縣長和蔡小姐坐着小車趕到現場時，七個駕駛員統一口徑，不付運費，就不許卸車。

　　蔡小姐掏出手機找到賈逸明，問他運費到底付沒付？賈逸明電話中說他也忙暈了頭了，可能是沒付給人家，讓杜縣長先給墊付上，待他後面帶安裝工人來一起算賬。

　　杜縣長一看，那麼多機器都運來了，還在乎這點運費嗎，於是一個電話打到縣工業公司，讓他們總經理帶兩萬塊錢現金，立馬趕到黃華造紙廠。

　　各種烘乾機、攪拌機、壓紙機卸下來以後，七輛越野車帶着空的集裝箱離去了。上海方面很快也趕來了安裝工人，晝夜加班，不到一個禮拜，就把整個設備安裝到位。

　　正式投產的當天，滿院子彩旗飄揚，鑼鼓隊、秧歌隊，還有附近小學的師生全都列隊站在造紙廠的大門兩側，歡迎着各路來賓。廠區裡面的發酵池、稻草垛上，到處都披紅挂彩。

　　上午9點整，隨着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杜縣長和縣人大、政協的幾個老頭兒，親自為造紙廠舉行了剪綵儀式。

　　中午，名譽上由賈逸明出面，代表台灣的淮河老人——黃華老先生，在淮河大飯店，設宴招待了前來贊助的各兄弟單位，以及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們。

　　其實，暗箱操作的是蔡小姐從杜縣長那兒借來20萬元，作為造紙廠的啟動資金。台灣方面先期匯來的40萬美金，全都讓賈逸明砸在七個集裝箱的機器上了。

　　據說，那個台灣的淮河老人，在首期40萬美元匯到大陸后，遭到兒女們的堅決反對。目前，老人正在做家裡人的思想工作，爭取早一天把後面的資金寄過來。

　　可已經被媒體吹捧出去的黃華造紙廠，總不能因為資金沒有到位，而半路擱淺吧？杜縣長作為主抓造紙廠的淮河縣方面的領導，更知道把香粉抹到臉上去。

　　黃華造紙廠是他杜紀奎擔任淮河縣常務副縣長的臉面工程，也是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所燃起的第一把火，他能讓他中途熄滅嗎！他在為促成造紙廠如期開業上，真是傷透了腦筋，自作主張，悄悄從職工住房公積金中撥出20萬元來，總算促成了黃華造紙廠如期開業。

　　看到一堆堆稻草加工成一張張紙箱板，杜縣長的心裡確實也高興了幾天。然而，杜縣長的笑聲還沒有傳出，麻煩事又來了——

　　淮河灣沿河村裡的一百多口老老少少，吵吵鬧鬧地來縣政府大院集體上訪，說造紙廠排出的污水，流到老百姓的農田裡去了，造成大片的莊稼死亡。

　　問題推到杜紀奎縣長那兒，杜縣長一個電話打到造紙廠，氣狠狠地訓斥那個賈逸明：“你趕快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四

　　賈逸明趕到杜縣長辦公室的時候，沿河村上訪的村民都還沒走，那些鄉下來的老頭兒、老奶奶，還有一幫奶着孩子的婆娘，有坐在大院的花壇邊上的，有躺在車庫旁邊的樹底下的，好像是在擋住小車不讓出行，大有不解決問題不罷休的架勢。看到賈逸明走進縣委大院來，他們一個個都瞪大眼睛盯着，有幾個年輕小夥子，還摩拳擦掌地想上去揍他哩！幸虧大門口的保安一路保駕護航，把他直接送到了辦公室。

　　這時間，上訪的群眾中也派來了三個代表。老百姓的態度是：損害莊稼要賠！

　　杜縣長知道民以食為天，若真是損害了老百姓的利益，就得照價賠償。否則，別說他們能把你造紙廠的大門給堵上，就連縣政府的大門，他們都敢躺倒不走了，看你進出的車輛，能從他們身上軋過去不成？

　　杜縣長跟在場的群眾，還有前來參加協調的環保人員，以及鄉村兩級幹部們說：“群眾的損失，按實際情況賠償；造紙廠立即購入污水凈化設備，否則，不準開機生產。”

　　這個決策，原本是合情合理的，可下邊執行起來，就亂了套了！尤其是沿河村裡的老百姓，一聽說台灣老闆要賠償老百姓的損失，根本沒受污染的莊稼，也說是不能吃了。有的村民，連夜插上幾棵小樹苗，愣說十年後要長成參天大樹，讓負責估算的幹部，按小樹苗十年以後的長勢論價格！

　　更離譜的是，村裡有個田寡婦，趕在那幾天為兒子辦喜事，聽說台灣老闆要來賠償群眾損失，竟然把放了血的一頭大肥豬，說是吃了受污染的青菜中毒而死，哭着鬧着要賠償！

　　一時間，村裡的老百姓把黃華造紙廠當成一塊大肥肉，誰都想抓到手裡咬一口。

　　賈逸明好不容易從杜縣長那兒弄來20萬元啟動資金，一傢伙被村裡的老百姓給折騰去6萬多元。

　　這期間，環保部門還跟在屁股後面要罰款，還是蔡小姐親自找到杜縣長，好說歹說，總算把事情給擺平了。

　　但是，污水凈化設備還是要跟上，那是需要一筆相當可觀的資金的。

　　杜縣長一再強調，讓賈逸明與台灣方面聯繫，立即想辦法把後面的資金匯過來，可台灣方面好像難度很大。

　　杜縣長很着急，賈逸明也很着急。尤其是賈逸明連發過去三封信，都沒有得到對方的回信后，他建議杜縣長以淮河縣人民政府的名譽，給黃華老人的兒女們發一封信，力爭取得多方面的支持和理解，儘快把以黃華老人命名的造紙廠資金匯到大陸來。

　　還好，這一招真起到作用了，黃華老人的大兒子代表全家來信了，但信的內容令人大失所望！

　　黃華老人的大兒子告訴賈逸明和淮河縣的領導，說黃華老人就大陸投資一事，和兒女鬧翻后，大傷腦筋。眼下，正卧病在床，希望大陸方面，再不要讓老人雪上加霜，提什麼投資辦廠的事了。

　　這消息，無論是對賈逸明，還是淮河縣的領導，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一個以黃華老人命名的造紙廠，就這樣中途擱淺了？這顯然是不妥的。可不擱淺，又該怎麼生產呢？上排污設備要錢，正常生產需要流動資金。就在這進退兩難的時候，造紙廠的訂單，又如同雪片一樣紛紛而至。

　　賈逸明為給企業謀取生路，一方面派蔡小姐到杜縣長那兒，再去爭取一點啟動資金；另一方面，他派人暗中修了一條排污暗道，將造紙廠的污水，從地下管道中，直接排入淮河。

　　沒料想，這樣一來，又惹下大禍了！

　　造紙廠有毒的污水直接排入了淮河后，當天，就有三千多市民飲水中毒！其中，淮河縣機關幼兒園兩百多個小朋友全都上吐下瀉，有兩個女孩，嘔吐得已經休克。（下轉11版）

　　（上接10版）

　　當晚的淮河縣新聞，以及淮河市電視台的“視點”欄目，曝光這一中毒事件后，賈逸明和蔡小姐連夜收拾了一下，溜之大吉了。

　　五

　　杜縣長得知賈逸明和蔡小姐逃跑的事件后，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當時，杜縣長剛到辦公室，有人告訴他賈逸明和蔡小姐已經逃跑了，杜縣長暗自輕嘆了一聲：“這個賈逸明呀！”

　　一語未了，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杜縣長開門一看，是郵局送來了特快專遞。

　　打開綠色的紙包，原來是一個光盤，杜縣長感到奇怪，誰寄個光盤來幹啥？再往紙包里一翻，裡面附有一封信，是蔡小姐和賈逸明寫來的。杜縣長只讀了兩行，額頭上的冷汗就直往外涌。信的全文如下：

　　縣長大人：

　　您好！

　　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在舞廳里發生的一切嗎？如果您忘記的話，那就勞您大駕，看看這個光盤！

　　那天晚上，你可能沒有留意，在你的手攬過我的肩膀時，我把我懷裡的一個黑色的小包，放到一旁的茶几上了，那裡面是一台微型的錄像機，它把你如何解我的衣扣，又如何掀起我的裙子等一系列過程，都記錄得很完整。

　　整個光盤，我和賈逸明看了兩遍，效果不錯！尤其是圖像和你的聲音，非常清晰！

　　選在這個時候，告訴你這件事，是想讓你幫我們兩個人擺脫當前的困境。從昨天的電視畫面上，你可能也看到了，淮河水被我們污染后，那麼多人中毒，我們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考慮到這一次，已不是上一回賠償老百姓的幾棵青苗錢，就能把事態平息下去，鬧不好，我們會去坐牢！

　　所以，我和賈逸明商量再三，還是一走了之。至於你，我們也為你考慮了，只要能把我們倆的事情解決好，當地人找不到我們，你負一點領導責任，也就算啦！不會影響你正常做官的。

　　話再說回來，你做了十幾年的鄉長、鄉黨委書記、副縣長、常務副縣長，手頭的票子肯定撈到不少，請在我們困難的時候，幫我們一把吧！不打算掏盡你的老底，就給我們60萬元，行吧？

　　如果你感到委屈，不想出這筆錢，那我們只好法庭上見了。到時，我可要帶上這光盤的原始錄像帶喲！

　　如果我們能愉快合作下去，請你在明天晚上10點鐘，以下樓送垃圾的方式，將60萬元人民幣，放在一個蛇皮袋裡，扔進你樓下第三個垃圾桶內。我會及時提取。

　　在我驗過貨的真假后，你會看到垃圾桶前面，第三根電線杆下燃起一團火光，那將是你手中光盤的原始錄像帶。

　　最後，還想告訴你的是，你手中的那張光盤，我們一共複製了兩個，另一個，我們以同樣的方式，寄給你的夫人林太太了，希望你們夫妻間好好商量一下，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您曾經愛過的：蔡小姐

　　（賈逸明代筆）

　　猴年馬月狗日

　　六

　　林太太比杜縣長早半個小時收到了那個光盤，她一個人在家，反插上房門，從頭到尾，把那個光盤看了一遍，尤其是看到那些令她肉麻的鏡頭時，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家的老杜，會幹出那事，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杜紀奎看似一個冷板的人，怎麼和那個蔡小姐偷情時，會變得如此風情萬種呢？

　　林夫人流淚了，她還沒有把那個光盤看完，兩眼已經哭紅了。她知道，老杜完了！不要說他平時還接受了那對狗男女的貴重禮品，就憑這盤光盤，他杜紀奎的常務副縣長就不要再幹了。若真是像他們信上說的，不給錢，就把光盤帶到法庭去，那可是丟盡了臉面！

　　縣委大院里老老少少的幾代人，誰不知道他們家老杜是堂堂的常務副縣長。到頭來，弄個嫖女人的屎盆子扣在頭上，他們一家可怎麼出門喲！再者，一旦事情曝光后，扯出其他問題怎麼辦？

　　想到這一層，林青就想花錢買平安，反正這些年杜紀奎做官得來的錢，也不是自己的血汗錢，來之於民，再用之於民吧！她把家裡平時藏錢的一個煤氣罐，從廚房的角落裡拎到客廳，隨手摸過茶几上的電話，穩定了一下情緒，心平氣和地找到杜紀奎，說：“老杜呀，你回來一趟吧！”

　　杜紀奎回來以後，夫妻倆是如何對質的，已不在話下。

　　單說第二天晚上，杜紀奎找來鐵鎚、鋼釺，把他們家專門用來藏錢的煤氣罐，從底部砸出一個洞，掏出裡面都發了霉的錢，點出60萬元后，按蔡小姐的“指示”，裝在一個蛇皮袋子里，準時在晚上10點鐘送下樓來。

　　但拎袋子的不是杜紀奎，而是他太太林青。她拎着那個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故意走在燈光的亮處，以便能讓盯梢的人看得仔細。

　　還好，就在林青把那袋子扔進第三個垃圾桶時，一輛紅色夏利車緊跟着就開過來了，徐徐地開到垃圾桶跟前，車上的人沒有下來，只是伸出一隻手，老鷹捉小雞似地，隨着車門一閃，就把那袋子叼走了。

　　躲在前面第三根電線杆旁邊，等着看火光的杜紀奎，眼看着那輛夏利屁股後頭冒着青煙，不緊不慢地遠去了，絲毫沒有繞到第三根電線杆底下燒東西的跡象，正在為此揪心呢，杜紀奎手裡的手機響了，告訴杜縣長，讓他往身後小公園處的垃圾桶里看！

　　杜縣長一轉身，身後不遠處的垃圾桶里，果然燃起了一團火光。對方告訴他所站的位置，離電線杆太近，不好接近，只好繞到他身後小公園那邊去燒。叮囑他放寬心，一切都過去了！

　　杜縣長在火光熄滅之後，專門跑過去驗證了一下所燒的物品，確認是一盤錄像帶的殘骸時，心裡總算踏實了。

　　意想不到的是，三天後，廣東海關來了兩位警察，傳喚杜紀奎杜縣長時，杜縣長當時就癱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了。

　　原來，賈逸明和蔡小姐敲詐到杜縣長的巨額鈔票后，兩人想到加拿大定居，沒想到，他們的行蹤引起警方的懷疑，出境時，開箱查出他們攜帶的大量現金，追問其來處，他們不得不交待出杜縣長。

　　審訊室里，杜紀奎徹底明白了賈逸明和蔡小姐來他們淮河縣辦廠的真相——

　　原來，那兩個狗男女前來淮河縣辦廠時，身無分文。他們從媒體報道中，看到蘇北淮河灣地區有優惠的開發政策，假擬了一封封淮河老人的信，與台灣一個親戚相互勾結，從台灣接連發到淮河縣。

　　期間，為了確保能行騙得手，賈逸明專門把自己說成一個有“污點”的人，在取得杜紀奎及淮河縣領導的信任后，他們把上海郊區一家鎮辦造紙廠的報廢舊機器，以廢鐵、爛銅的價格買到手，重新塗上油漆、打好包裝，運到淮河縣后，加上運費，也不足兩萬元。原計劃就地取材，賺一筆錢就走，沒想到污染問題卻難以解決。中途關閉，他們又不死心，覺得沒佔到淮河縣的便宜，於是，就拿出他們的殺手鐧——敲詐杜紀奎。

　　然而，他們各自的美夢還沒有做完，一副鋥亮的手銬，就鎖上了他們權錢交易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