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風細雨終須歸

　　顏雨 任風

　　一生之中，能有幾次說走就走的勇氣，不計較前方風大雨濃，小行囊裝着一顆不懼風雨的心，在風景中沉醉，在沉醉中享受這份身心合一的靜好；一生之中，是否有一次為了一個人，扔掉所有的偽裝，卸下羞澀的行囊，奔赴他鄉，只為見他一面，只願讓彼此知道自己的心意。

　　————錦瑟檸檬

　　【一】

　　我一直覺得做個剩女沒什麼不好，因為這些年來對於愛情不是不期待，只是種種原因始終未能遇上那個可以打動自己心扉的人。有時，看着校園裡擦肩而過的一對對情侶，會在心底一次次拷問自己：“這樣的堅持有意義嗎？”還未得出答案，心底的另一個聲音便會再次堅定動搖的心：“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尋找伴侶亦是如此。”

　　四年就這樣隨風飄過，校園生活轉眼就要結束了，心裡那份壓抑着的渴望再次叫囂。錯過了風，或許可以預見雨。但青春的腳步不停留，錯過這份純真的悸動，往後回想是否會後悔這份堅持？於是，在大學的尾巴，也可以說是青春的尾巴上，開始主動尋找有緣人。

　　和任風的相識，其實源於一次偶然。某天顏雨一如往常一般刷新空間、微博、朋友圈時，看到高中的同學兼好友一連幾次發表了傷感的說說，覺得肯定是有事情發生了，不然那個愛笑的女孩不會如自己一般時常的傷春感秋。

　　細問之下才得知，原來是在替自己的哥哥不值和惋惜。看到這，顏雨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個段子：“有妹妹的哥哥通常都很溫柔，但是有弟弟的姐姐通常都會三秒鐘便潑婦。”有那麼懂事的妹妹，作為哥哥一定很幸福。想想自己和弟弟的相處方式，不禁一樂。

　　出於作為好友就是在朋友傷心時，不要求安慰，但是可以插幾刀的惡作劇心理，顏雨聯繫了好友。一番侃大山後，得知原來是哥哥為了滿足父母讓自己成家的心愿，和一個小了五歲的女生相親了。她覺得哥哥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和相差這麼多的小孩子結婚，這樣不是娶老婆，而是娶了一個孩子來養。

　　面對這種情況，對守着初戀等人生伴侶的自己來講是沒有立場發表意見的。但或許是當時荷爾蒙分泌一時達到最高峰，也或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最後話題轉到了把自己介紹給好友哥哥。被詢問了一番情況之後，好友點頭滿意，突然說不如你和我哥談吧。

　　“不如你和我哥談吧。”顏雨不知道這句話擊中心裡的那個點，或許是自己現在也正忙着物色伴侶，或許是好友口中的哥哥打動了自己，就這樣和任風相識了。

　　【二】

　　互加好友，簡單地寒暄，就這樣在顏雨和任風之間架起了一座通往彼此的橋樑。

　　剛開始的時候，兩人或許都不擅長直接切入正題，或者都守着自己心底的防線，調侃中透露着認真，嚴肅里滿是不經意的疏離。聊彼此是誰，聊目前的狀況，聊一點未來，但都是那麼的漫不經心，仿若這是一場角逐賽，誰先認真誰就輸。

　　顏雨放棄防線，讓任風進來是因為聊天過程中的一句話徹底打動了自己。“我還是希望和一個有感情基礎的結婚，如果父母實在逼得急，那麼只有奉旨成婚了。”

　　在現在這個社會，似乎自由戀愛的風氣早已傳遍大街小巷，卻不想原來竟還有不想父母為自己的婚姻大事着急，願意和一個年齡相差甚大，按照一句俗話說：三歲一代溝，這已經是兩道“溝”的女子結婚。這個觸動，讓顏雨很是觸動。一個這麼有責任心的好男人，不正是自己所等待的嗎？

　　毛遂自薦的結果是出乎意料的好。沒想到第一次勇敢，那麼輕易就被肯定了。結婚有試婚，戀愛自然也要試着談幾天。

　　在試愛這幾天，顏雨發現越深入交談，對於任風的肯定便多一分。於是在聊天的過程中開玩笑地說，歐巴，你知道嗎，我的第一句韓語還是跟你學的呢？你是我的啟蒙老師之一哦！

　　任風疑惑地發過來一個問號。

　　顏雨只好耐心地解釋：“我和你妹妹是同學啊，高中時喜歡上了韓劇便不可救藥地想學韓語。可是手頭資源有限。某日看到你妹妹的筆記里有簡單的韓語問候語，且在後面仔細地備註了中文發音和中文意思。於是我就借了抄了好幾天。後來才知是他哥哥的。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緣啊，那麼久之前就已不知覺地遇到了。”

　　有了這個小插曲，顏雨覺得和任風之間的屏障消失了。多了很多話都可以拿來調侃對方，而不必擔心對方會因此而翻臉的默契，好像真的是相識多年的好友，如今才走到一起。

　　【三】

　　隔着長長的網線，即使中間有一個彼此熟悉的人，對於談戀愛結婚而言，真正地見一面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缺少的。

　　考慮到自己目前是個無業游民，有充足的時間，任風每天都要上班，實在沒有時間的情況，於是我決定就由自己來為愛情勇敢一次。

　　感謝科技的進步，讓本來是陌生的兩個人可以認識；感謝科技的進步，讓我們隔着那麼遙遠的距離，就可以實現實時互動。可是科技還是沒有發展到瞬間移動的地步，這麼遠的距離還需要漫長的車程才能到達。中間隔着的山和水，都需要一一跨過。

　　任風說：“我感到很抱歉，這本應是我來做的。”

　　我安慰道：“我有時間啊，所以就由我來吧。我長得這麼安全，路途一定會安全，況且也可以滿足我欣賞異鄉風景的心。”

　　任風又說：“你再堅強，也是個女生。”

　　看到這句話，我突然不知如何作答。是啊，再堅強也是一個女生。有多久沒有把自己當做女生看待了 不知道。這些年來，似乎已經習慣了堅強，早已忘卻作為女生還有撒嬌軟弱一下的權利。每當看到其他女生向男友撒嬌求安慰時，心裡不是沒有一點觸動。只是身邊沒有可以訴說的對象，沒有可以依靠的肩膀，不得不再次偽裝的很堅強。百毒不侵，萬劍可擋。卻不想一句簡單的話語，徹底擊碎了倔強。

　　原來，不是不會軟弱，只是沒有可以讓自己軟弱的人。原來，不是忘記自己是女子，而是找不到讓自己成為女子的人。

　　從這裡到這裡，在地圖上只有一隻手指那麼長，現實里卻隔着數重山與水。人生能有幾次說走就走的勇氣，那麼為了愛情我便勇敢一次，為了未來我來鋪路。

　　【四】

　　說走就走，可是行動起來卻不是說起來那麼容易。因為中間要轉好幾次車，這不僅僅是要有耐心，還要小心被偷和可以趕上車的運氣。從F到N的車很多，也很順利。當我在出站口遺憾只能和這座在歷史上曾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城市擦肩而過時，怎麼也沒有想到百年老城的小偷會這麼歡迎我的到來。

　　當我在售票處第N次翻找背包仍舊沒有找到不翼而飛的錢包和手機時，感覺後背快要被那些買票的陌生人的同情目光給淹沒了。他們或許會在心裡構造屬於自己版本的有關這個姑娘的故事，然後得出這個姑娘太不走運。

　　我把身上的所有錢湊起來只有八十多塊，心想或許連車票都不夠了吧。挪着沉重地腳步走向服務台，詢問了一下從N到Y的車費，被告知只要七十多時，我不知道是否應該感謝某位神靈讓我養成了四處放錢的習慣，以至於我此時還可以湊足到Y的車費。

　　五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再也不敢閉着眼休息了。望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在心裡第無數次責罵自己昨夜太過激動失眠，導致前一段路一直在睡，給了小偷可乘之機。可是再怎麼埋怨也換不回失去的錢包和手機，沒有了手機，就沒有了號碼，也不能求助。就像是只能去那裡，那裡才是終點。後來回想起這段經歷，卻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當時沒有買返程車票回去，而不是身無分文地奔赴一個陌生的地方，尋找那個臉面都沒有真正見過的人。

　　到達Y市的時候，根據來時的準備，知道要轉乘汽車才能到任風所在的地方。可是幾塊錢如何能到那個還有近百公里的地方呢？

　　從火車站到汽車站還有一定的距離，可是不能打車，最奢侈的也只能坐公交。幾經周轉終於來到了車站，一問之下卻不得不退出來。車票三十。平時於我而言，真的不算什麼，此時對我來說只能仰望。因為我只有兩塊錢了。

　　下午的日光逐漸西下，那個城市卻還是和我隔着遙遠的距離。

　　走着去？我現在已經迷失方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掌握正確的方向。而且天快要黑了，即使再堅強也不敢獨自前往。最後還是決定在車站等一夜，第二天再出發。

　　車站和醫院是一樣人流不斷，嘈雜的聲音不絕於耳。這一夜，在車站的座椅上，看着匆匆而過的陌生人，思考了很多。責問自己為什麼如此衝動就跑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如果不來，現在自己一定在被窩裡睡得香香的，而是坐在嘈雜的候車廳饑寒交迫。

　　也想了如果到了那裡，我該如何訴說自己的窘境。是一笑而過故作瀟洒地繼續堅強；還是看到他時，瞬時委屈地用滿含淚水的眼睛看着他，然後在他擔心的目光下，大聲哭訴說自己的窘迫；亦或是見到他，客觀明了地說明情況，借錢返回家。

　　腦海里太多的問題，太多的想法，可我還是在如此情況下睡著了。

　　【五】

　　出來時，只想到要打扮的好看一點，未曾料到會遭遇如此狀況。從天剛亮便邊走邊向路人打聽如何到B城，此時如果出太陽的話應該已經很高了，不隨我願的是今天是陰天。沒有太陽，就相當於丟了天然的指南針，雖然心裡總是不能改變方向錯亂，但至少有個方向。

　　沒有了東西南北，有的只是向前走，繼續向前走，繼續向前走……腳越來越疼，或許泡已被磨破了吧。可是不能停止，這麼遠的路，一天於我而言是走不完的。

　　當我不知第幾次看着從眼前呼嘯而過的汽車，感嘆科技進步神速時，天空飄起了細密的雨絲，不一會兒我就感覺自己全身都濕透了。在這麼一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更找不到避雨的地方。

　　昨晚被壓抑着的委屈，在雨水地沖刷下輕易地衝破屏障，自由翱翔。於是我也想不到所謂的形象了，坐在這個無人的大道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當我開始害怕身體里的水分會不會被我這麼給哭完，暈倒在這個地方，被壞人抓走賣掉，真的哭不出來了，卻不由自由地打嗝。

　　好人真的會有好報，我以前只是用在嘴上安慰自己繼續做好事的，卻原來真的會碰到做好事的好心人。而且還不計較我全身濕透，和已經哭得紅腫的像個桃子雙眼。

　　他沒有問我為什麼會一個人在荒郊野外哭泣，也沒有問我為什麼如此落魄。而是撐起一把傘下車幫我擋雨，輕聲地詢問我要到哪裡去，是否願意讓他送我一段。

　　車裡的音樂聲很小，看着雪白的座椅，再看看還在滴水的自己，我抬頭局促地看向他。

　　“沒事。髒了還可以洗乾淨，你病了可是要住院的。小姑娘，上來吧。”

　　“謝謝叔叔。”

　　一路上這位好心的叔叔一直在安慰我，讓我不要擔心，他會把我送到我去的地方。面對如此的好人，我只能一遍遍地說謝謝。

　　當我站在任風工作的大樓下時，雨已經停了，衣服在叔叔開的空調下也已經吹得半干。抬頭望向這幢樓，不高甚至可是說有點年久失修的破敗。為了一個人，跨越了幾百公里，丟了錢和手機，獨自在紛亂的車站過夜，磨破了腳，淋了個落湯雞。這一切磨難，仿若是一場電影，從眼前滑過。我不是這個倒霉的自己，而是坐在舒服的影院，抱着一顆同情心看這個小姑娘為了所謂的愛情，窘迫地奔向一個陌生的城市，去見那個未知的伴侶。

　　【六】

　　人生入戲，戲若人生。塵世間的種種，就像是一出出折子戲，一幕幕地上演坎坷別離，愛恨情仇。突然想起蘇軾的《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數了不知道第幾個一千，我在樓外蹲得腳麻的都沒有知覺了，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身影。和照片相差不大，小胖。

　　“任風……”只是一個名字，委屈便相擁而至，再也不能言語。

　　任風或許是被我的樣子給驚嚇到了，但是很快便恢復正常。想扶我起來，卻忘記我已經麻到無法站起來了。

　　然後我驚訝地看着他，挪到我的面前蹲了下來。“上來，我背你。”

　　“我……我…休息一會就好了。你不用背我的。而且你看看這是你工作的地方，萬一你同事看到會笑話你的。”

　　他轉過來揉了一下我的早已亂成一對枯草的頭髮。笑道：“真是一個傻姑娘。”

　　“上來吧，你都為了我走了那麼遠，剩下的路我來走，背你是應該的。我們不是男女朋友了嗎？你還害羞啊！我怎麼忘記是誰跟我說她的臉皮跟我一樣厚的，是你嗎？”

　　“我……我……我才沒有害羞。我是為了你好。”

　　“你上來讓我背着你去吃頓熱乎乎的飯就是為我好了，你要餓壞了，我會更擔心的。快上來。”

　　當我吃了飯，洗了澡躺在旅館的床上時，仿若重生了一般。任風去上班了，讓我在這裡好好睡一覺。晚上再帶我看看他在的城市。

　　當我在床上轉來轉去睡不着時，看到桌上放着一張紙。紙上是：你為了我，勇敢地邁出了一大步。於我而言，是莫大地感動。我知，你肯定受了很多的苦，心裡有很多的委屈。如果你是如你心裡那樣相信我，請脫掉你堅強的外衣，讓我來給你遮風擋雨，給你肩膀依靠，不再孤單。斜風細雨終須歸。顏雨，我愛你。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