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里鄉情

　　在城裡領着一幫子干室內裝修的大軍回家啦！

　　這一天已是臘月二十四，離過年就還幾天，村裡人聽到這一消息，馬上三五成群的擁到大軍的家裡，見了大軍后，大夥都大吃一驚，只見大軍穿着破破爛爛的工作服，背着破鋪蓋卷，還有一個髒兮兮的人造革提包，簡直像個撿破爛的。

　　“大軍，”村裡有人問，“今年怎麼混的這個樣？幹了一年沒掙着錢嗎？”

　　大軍哭喪着臉說：“別提了，被他媽的開發商騙了。春天剛開工的時候，講好了的，年底一塊結工錢。沒成想，活幹完了，這幾天開發商就沒了蹤影，跟着我乾的夥計們一分錢也沒領着，我坐公共汽車的路費還是跟別人借的呢。”

　　大軍姓張，在家排行老三，今年42了，在村裡是數一數二的能人。他的手特別巧，16歲的時候，跟着他舅學了一冬天的木匠活，做個門窗、打個衣櫃，就像模像樣。他頭腦又特別活泛，他看見打傢具市場越來越小，就領着一夥子木匠，干起了裝修，後來，城裡的房地產開發火爆，大軍就聯繫工程包工頭去城裡安營紮寨，專門為房地產項目搞起了室內裝修，沒幾年，大軍腰包就鼓了起來，在村裡成了腰纏萬貫的富戶。

　　大軍每年到快過年的時候都要回家的。去年，大軍和那幫子裝修的夥計們專門包了一輛豪華中巴坐着直接到家門口的。一下車，大軍見到圍上來的村裡的人，就滿臉帶笑地拿出高級過濾嘴香煙讓人抽，掏出糖塊來分給四鄰八舍的孩子們。看大軍春風得意的模樣，村裡人就知道大軍在外面掙了不少錢，一些困難人家特別難為情的向他提出借錢，以緩燃眉之急。聯合的父親癱在床上欠了一屁股債，借了大軍3000塊錢，抓了葯，簡單置辦點年貨，才算把年過了；金波過年後定親需要5000遠、和平家起石頭蓋房子需要6000元，都是從大軍這裡借的錢，大軍特別慷慨，眼睛眨都不眨的就把錢掏給了鄉鄰。

　　今年不知怎麼回事，等村裡三三兩兩的人都走了，大軍趕緊將破提包扔到床底下，妻子美玉驚愕得圓睜着杏眼，大軍把妻子一把摟在懷裡，笑着對她說：“老婆，想死我了，快點去做飯，我肚子都餓扁了。”

　　妻子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恨恨地說：“今年怎麼回事，錢沒掙着，想吃飯，還想那好事，門都沒有。”大軍趕緊從床底下拿出破提包，從裡面倒出一捆捆嶄新的票子。美玉的眼驚奇的睜得更大了。大軍嘿嘿笑道：“老婆，這些票子都是咱的。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吧。今年過年，再也不會有人向咱張嘴借錢了。”美玉愛怨地看了他一眼，嘆道：“你呀，都是鄉里鄉親的……”

　　美玉跑到鍋屋裡，烹、炸、煎、吵，四個小菜端上了飯桌，還燙了一壺白酒。大軍樂滋滋抿上一口酒，叨上一口菜，嘴裡還哼起了流行歌曲。

　　村裡人很快都聽說了大軍被房地產開發商騙了。大軍剛吃過午飯，村支書王文升就踏進了家門。大軍沏上茶，從破工作服掏出了2塊錢一盒的宏圖煙，臉上帶着痛苦的神情向支書說了自己早就編好的一切，王支書聽了氣憤地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大軍，過了年你再去找他，要不到錢就帶着你那幫子夥計到法院告他。”王支書還安慰大軍，人都有背時的時候，有什麼困難跟村裡說一聲，實在不行，先從村裡墊一部分錢，發給你那幫夥計們。

　　支書走後，金波、和平來了。他們還了去年借的錢，還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大軍啞巴一樣呆坐着，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嘴巴都抽得有些發麻。

　　聯合是在夜色將村子嚴嚴實實罩住的時候走進大軍家的。聯合將一把皺巴巴的票子放在桌子上，說道：“大軍哥，借你家的錢早就該還了，可是我爹一直躺在床上，成了藥罐子，天天花錢拿葯，所以，錢一直不湊手還不上。現在快過年了，你今年又遇到了這麼大的困難，我今下午把豬和羊都買了，你數數看夠不夠。”

　　大軍顫着聲說“聯合兄弟，你還的錢我現在不能要。為了給你爹治病，你天天東挪西借的湊錢，我再怎麼困難可比你家手裡寬裕。”

　　大軍堅決沒要聯合還的錢，將聯合送到了大門外。在門外又遇到了小時候光屁股一起長大的金聚、廣州，金聚在家種大棚，廣州辦起了磚瓦廠，金聚從口袋裡掏出錢來，說哥倆湊了2萬，先應應急，不夠他們再想辦法。

　　大軍眼睛濕潤了，抬頭望天，山村的夜空繁星滿天，一片湛藍，星星亮得像被泉水洗過一樣。

　　“今年再也沒有人來借錢了。”美玉幽幽地嘆息道。

　　深冬的夜晚，大軍心中卻充滿了春天般的溫暖。躺在床上的大軍告訴妻子：“過兩天，咱們見了村裡的人就說，開發商良心發現，直接把欠咱的錢打到了信用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