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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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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鄉情思

  初春

  在遼寧東部,長白山余脈,龍崗山下的馬家溝,那兒是我的第二故鄉。我的少年時代就是在那兒度過的。多少年來,少年時代的情景經常在腦海中浮現,每當此時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靜。在零九年秋季的一天,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又回到了幾十年來魂牽夢繞的故鄉。

  當我來到以前居住過的地方時,原來安身立命遮風擋雨的那兩間小土坯房早已沒了蹤影。映入眼帘的是一塊收割后的玉米地。地邊長着一些不知名的早已枯萎的雜草,在蕭瑟秋風的催促下對我點頭哈腰,好像對我這位舊日的主人表示歡迎。

  站在舊居原址上舉目四望,目之所及,觸新景而生舊情,往事歷歷,情絲悠悠。

  記得我是在一九六四年隨父母從山東來到這兒安家落戶的。歷史上的六四年秋季低溫多雨,嚴霜來得比往年都早,玉米還沒上成就被霜打死了。所以在六五年我家的糧食嚴重不足,沒辦法,父母只好把十三歲的我停學在家挖野菜。

  我挎着一個破筐,手握一把沒有把的破菜刀,蹲在路邊一邊挖野菜一邊望着別的學生無憂無慮地去上學,心裡別提多難受了。來東北的目的本是為了能吃上一口飽飯,而現在我卻為了果腹而停學在家挖野菜。那時唯一的願望就是糧食能夠吃就行。可就是這一基本的願望一直挨到八三年農村改革后才得以實現。

  由於父母的辛勤努力,到了六五年的七月份,土豆、豆角收下來了,我們終於又可以吃飽了,停學半年的我才得以重返校園。

  山東人自古就有那種堅強不屈,昂揚奮進的性格。不能上學,我就在家裡擠時間看書學習。在我家的房後有一顆大梨樹,每到春天,滿樹的白花遠看彷彿像一座高大的雪山。輕風一吹,陣陣花香撲面而來。成群的蝴蝶、蜜蜂在樹枝間上下飛舞,共繪一幅人間仙境的生動畫卷。一陣微風拂過,花瓣紛紛,似玉龍翻滾,似雪飛揚,似柳絮隨風,似濃霧瀰漫,如詩如畫,如夢如幻。樹下鋪着一層碎銀亂玉,晃得人眼迷離。樹下有一塊不大的平地,陳年的積葉厚復其上,我用掃帚掃出了炕大的一塊地方,釘上四根木樁子,又找來一塊破木板鋪在木柱上當桌面。桌子的北面立上一塊粗木頭墩子當凳子。這樣簡單的書桌就做成了。我在這兒除了完成學習任務以外,還讀了《三國演義》、《烈火金剛》等六七部長篇小說。

  特別是在春夏之季,一邊在樹下讀書,一邊聆聽樹上各種鳥的叫聲,其情其景令人心曠神怡。

  春天,布谷鳥以它那渾厚低沉的嗓音唱着:“咕咕咚咚,咕咕咚咚”的歌曲。人們一聽到這悠揚婉轉的歌聲,就知道種地的季節到了。

  還有一種鳥,渾身金黃色的羽毛,體型比喜鵲略小,當我讀書有點疲倦的時候,它就在我的頭上亮開它那清脆婉轉的歌喉,唱起那令人陶醉的歌謠。

  “有錢打酒喝ha,沒錢打柴火hua,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優美動聽的歌聲,激起我無限的激情與遐想,讀書時的疲倦早已不知去向。

  聽老輩人講,古時候有一光棍,一有錢就買酒喝,沒錢了就去打柴賣錢,再去買酒喝,最後終於一醉不醒。後來就變成了這樣一隻整天叫着有錢打酒喝ha的小鳥,向人們傳遞着喝酒的快樂。我真想捉一隻來飼養,讓它天天和我作伴,天天為我唱歌。可是它非常機靈,每次只唱一小段歌詞就匆匆飛走了。只給我留下了一些無限的悵惘與遐想。我找了好久也沒找着它的住處,飼養它的念頭只好作罷。此後的幾十年裡,一想起它那清脆婉轉,悠揚嘹亮的天籟之音,就會想起當年在樹下艱難讀書的情景,一種幸福感、滿足感迅速涌遍全身,從而更加促使我努力學習,奮力工作。

  在故居原址後面的山坡上,現在是一片粗壯的松林。四十年前那兒長滿了雜草。由於背風向陽,冬天雪化得很快,經常有成群的野雞在那兒穿來溜去的覓食。這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我把坡上的雜草割了擺成一條草壟,在草壟的下面,每隔不遠留出一個野雞能來回走的小洞,在小洞里拴上用馬尾子搓成的套子,單等野雞來鑽。一連等了數日也沒有動靜。我很納悶。平時野雞那麼多,現在咋都不見了呢?這個謎一直困擾了我好多年,近幾年才知道野雞鬼得很,它是橫草不過的,所以擺成草壟后它就不來了。

  一天下午,我正好放學回到家中,一之小鷂鷹在空中掠過。在附近覓食的一隻野雞急忙躲藏,情急之中慌不擇路,鑽進了草壟下面的套子中。我急忙跑過去,把它緊緊抱在懷中。那是一隻胖得滾圓的母野雞,它用那驚魂未定的眼神打量着我,好像是在感謝我救它於危難之中。然而它那驚恐哀憐的神情又好象在乞求我放了它。說實在的,這是我第一次用這種原始的方法俘獲的戰利品。我已經幾個月沒嘗到葷腥味了,怎麼能放了你呢?晚上,父親像對待家養的雞那樣,把他的兩隻爪子踩在腳下,菜刀在它的脖子上來回拉的時候,它還用那種絕望而哀憐的目光乞求地望着我,我只好不忍地把臉轉向另一邊。

  這幾年市場上野雞一排排、一對對整齊地懸挂在那兒千方百計地招人眼球,可從沒引起我多看它們一眼。對其總有一種鄙夷感!那玩意有什麼可吃的。這也許是狂妄,也許是自命清高,不願隨俗,也許是吃飽了什麼都不香的緣故吧。

  在西山頂上,當年那兒全是雜樹棵子。冬天,大雪過後,野兔踩出了一條條蜿蜒曲折的蛇形小路。小路兩邊的杏條皮都被野兔啃得光光的。我千方百計地找來一些細鐵絲,在野兔經常走動的小路上,選在兩棵只有十幾公分寬的樹棵子中間拴上鐵絲套。再在套子兩邊用小樹枝堵一下,當野兔走到此處時,必須從拴套的空中鑽過去。

  第二天天還沒大亮,我就氣喘吁吁地爬到山頂查看情況。結果是費盡心思弄來的鐵絲套被擰斷了,只留下一些灰色的兔毛。一連幾天都是這樣。後來我反覆思考,總結經驗,改變了策略,學習獵人套狍子的方法,由原來的死套改為活套。第二天,剛蒙蒙亮,我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踏着過膝的積雪,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地爬到了山頂。還別說,這一招還真靈,那隻擰斷六七根鐵絲套足有七八斤重的大兔子還在那兒一掙一掙地動彈不得,脖子上的皮都掉了,套子緊緊勒進鮮紅的肉里。

  這一冬我用這種方法套了三隻野兔,全家人總算是過了一個肥年,但也報廢了一雙六七元的棉膠鞋。

  現在那通紅的野兔肉再擺在我面前時,我卻緊皺着眉頭,撇着嘴說那東西能吃嗎?同是那樣的兔肉,由於時代的不同卻經受了寵辱兩重天的懸殊待遇。有什麼法子呢?時代在發展,社會在前進,歷史能化腐朽為神奇,也能把神奇化為腐朽。

  幾年以後,為了生活,為了讀書,我又隨父母離開了這充滿艱辛與快樂的地方。後來又升學工作,光陰荏苒,歲月如梭,當年那些有趣的往事也早已是過眼煙雲。

  現在每當看到人們把整個的饅頭麵包毫不吝嗇地扔掉,整盤的雞鴨魚肉毫不可惜地倒掉時,心中立時充滿了一種憂憤之情。少兒時飢餓的情景又閃現在面前。這種感覺也許是杞人憂天,但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總嘆息自己的觀念轉變得太慢,過去用來充饑度命的野菜,現在搖身一變成了人們餐桌上的嬌寵。過去吃野菜是為了活命,現在吃野菜是一種身份與地位的象徵。這種天地懸殊的反差是何等的不可思議。有時和孩子們談起兒時的經歷時,他們彷彿是在聽《天方夜譚》的故事一樣,是那麼新鮮與奇異。

  如今重又站在故居的舊址上,面對着眼前風景如畫的青山秀水心潮起伏,多麼希望再重新回到故鄉,蓋上一棟小樓,種上幾種青菜,養上一群雞鴨,過那閑雲野鶴的日子,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賜,吃純天然無公害的綠色食品,喝大山分泌出的清爽甘甜的乳汁,吸大自然清新的氣息,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上雲捲雲舒,捧千載悠悠的歷史,伴壺淡淡清香的碧螺,披黃昏滿天的彩霞,重溫兒時的舊夢。

  二零一一年四月寫於清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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