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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里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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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里的外婆 標籤:裝在口袋裡的爸爸

  文/紫陌

  泥土和白色的石灰混合填充的農家小壩,被風雨和家用水沖蝕已變得坑坑窪窪;低凹處,黑色的泥土醬發出難聞的臭味;家裡養的雞四處亂串,時積月累門,不大不小的農家茅屋周圍全是雞爪印和被它們走出的泥巴小路;壩子前綠茵濃郁,還來不及燦爛的花朵早已經在寒流來時緊緊包裹着花骨朵,留一樹梨花枝頭蕩漾。時光里,我還會看到外婆枯瘦的身影在屋裡踽踽行走,蹣跚的步子恍若風吹燭火,彷彿你的不小心它就會熄滅。而今,再見到只是雜草旁邊的墳冢,更不見哪怕是枯槁的影子。

  那年媽媽從打工的地方歸來,及時地守在病危的床前。媽媽說,外婆去了,或許對於她來講是一種解脫。外婆患有糖尿病,很多東西都吃不了,時日一長,病魔的持續折磨讓她慢慢地消瘦下去。起初幾年,外婆還是很健談,家裡還有她叨嘮不停的聲音,每次到外婆家,他總是拿出每年撿弄好的核桃賞給我們幾個。農村的貧窮拮据,使得很多東西成了珍寶。外婆總是每年都會去撿核桃,在自家園地里尋找那些成熟的果子,甚至有時候顧不上和鄰居家鬧些小小的矛盾。

  外公去世得早,媽媽還在上小雪二年級的時候他就意外的撒手人寰,至今我對外公的印象寥寥無幾,只能靠媽媽的回憶才知道這些事。外婆有兩個女兒和四個兒子。女兒們都出嫁得早,大兒子結婚後有兩個女兒,媳婦為了孕育一個孫子,冒着高齡產婦的危險,懷孕早就不適,生產時候輾轉送到縣城醫院,最後還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出生沒幾天的孩子最後也跟着她走了,留下三個不懂事的女兒。

  大舅舅算是老實忠厚,四舅早年因為生病沒及時醫治留下了耳朵不好的毛病,幺舅還算有些文化,最後去省外打工,不時往家裡寄些錢做補貼。大舅和四舅他們都一年四季在家務農,逢好收成的時候會全家歡樂,一旦時年不擠外婆總免不了在家吵鬧。四舅還算是一個精明的人,每年在家裡忙完了,又被別人家請去幫忙,所以一來賺了些零用錢,二來也可以增加些家裡的收入。但縱使這樣,他們還是免不了外婆在家“領導”着,所以一家人上上下下似乎都離不開外婆。

  大表妹上學的時候,家裡還不算潦倒。至少外婆還健康,所以她上學到高中,叛逆的她,以為愛情至上,不顧所有人的勸阻隨一個同班同學私奔去廣州打工,之後就結婚為人母親。二表妹也在初中輟學之後另謀職業,做了一個化妝小妹,只有三表妹還在不溫不火的上學。

  幺舅知道外婆生病之後也多次要外婆去縣裡檢查,可是醫學和家裡條件不得已的情況下,外婆就一直採用食療,但終究沒有效果,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有時候半夜會痛的睡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外婆覺得自己時日不多,又覺得這是哪個神仙在懲罰她哪裡做的不周到,或者是哪裡得罪了什麼人,神靈在警示她。外婆只要有空就會去廟宇燒香拜佛,再遠的地方,只要聽說靈驗,都會一一不漏。那時不諳世事的我也偶爾被外婆帶到那些人多的寺廟,並心裡虔誠的參拜,祈禱外婆健康長壽。或許是我的誠意不夠,又或許神靈睡著了,所以外婆的病從沒有好轉,她的氣色更越來越不好,臉上是一片慘白,身體形容枯槁,遠遠望去,只見一副骨架在支撐整件衣服。

  外公去世后,她和6個孩子生活到現在,所有的光景都還算過得去。外公走後不知道多少年,后外公就和他們生活。外婆一直不待見現在的外公,每次見到外公總是沒給過好臉色,甚至有時候吃飯的時候只要見到外公,外婆就會另起爐灶吃飯,避嫌得好像這是一個仇人而不是親人;直到現在我也讀不懂外婆和現在的外公,既然不待見那麼又為什麼勉強生活在一起呢?祖輩的愛情還真不是我們這一代人所能理解的。

  外婆說,舅舅們一個個都讓她操心。二舅一直沒有成家,年過三十的時候,不知道哪裡來了一個女子住進了二舅家裡,聽說她已經有了老公和孩子,但是因為她男人常常打她所以跑了;這些並沒有影響對她一見鍾情的二舅。二舅將她視如寶貝,一日三餐,細心呵護。在偏僻的農村,二舅媽不做農活,村裡人說她是因為懶女人個個提起她和二舅就唏噓不已。二舅媽大概是每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事加上她對外婆的態度着實讓外婆看不慣,之後外婆冠以平時的習慣,暴跳如雷,對二舅媽吵鬧,嘮叨,還有對二舅的說教,對他們的兩口子的厭惡甚至是言語的攻擊;這些都沒有阻止二舅對她的感情,反而越來越好。二舅媽很快懷孕了,不知道什麼原因,孩子沒有來到人世就夭折了,之後再有,也是一樣的結局。二舅傷心不已,但卻從來不會怪罪過二舅媽。

  我上高中那會縣裡面聽說有禽流感,很多大城市都有人患了這種病,但發展越來越先進的醫學同時也在止住人心惶惶。那年表妹初中升高中,我聽說大舅吃了死豬肉發病,整個人打起擺子,神經更是失常,身體沒有以前的健碩,精神沒有以前的明朗,整天病怏怏的,後來終於受不了病痛的折磨丟下三個女兒去和大舅媽團聚去了。

  2009年春天,細雨雕飾了雲貴高原,山嶺平壩,到處都是清晰的綠色;但海拔較高的山地,到處還是一片陰冷,彷彿還是蕭條的暮冬。外婆越來越怕冷,睡的地方也搬到外面可以生火的屋子。即使這樣,外婆的病越來越重,起先能吃幾碗飯現在只能喝粥,而且每況愈下。 那年我放假后翻山越嶺來到外婆家,見到從門后露出半個腦袋答應我的的外婆,瘦得不成形的模樣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沒忍住,眼淚碩碩地落。不知道怎麼吃完那頓飯,索然無味。外婆說,她的時日不多了,但是很多事情她更是無能為力。等她死後,讓我們把她的墳墓修人煙多的平地,這樣他也能在下輩子做一個“壩頭”人,不會遇見外公,不會來這高山勞苦一輩子。

  木柴燃燒的炭火不時吱吱地響,不時又啪啪地交換起哭調,似乎在訴說這種凄涼的氣氛。外公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目色凝重。外婆轉過身去,不看外公,淚水從緊閉的眼角順着松垮的臉頰流下來。那時候我多麼痛恨這樣的病,多麼殘忍,是它奪去了那麼多充滿希望的雙眼。

  我回到縣城繼續上學,趕考的日子每天都在爭分奪秒,媽媽怕我分心沒有告訴我外婆去世了。後來我說要去看外婆,待我們風塵僕僕地來到外婆家時,二舅領我看到的只是一處墳冢。恍如剛剛下葬的場景,還是先前的石頭,還是預料中的那塊土地,只是今天多了一個永遠不會再對我千般叮嚀的人。旁邊的人看到了我和弟弟,陌生的面孔帶着惋惜和好奇。二舅對他們說,這是外婆的外孫,在縣城上學,成績很好,考上了重點大學。他們驚嘆之餘轉而又是對外婆的羨慕。我看着周圍的一切,來不及長上雜草的泥巴,還有一堆石頭,我能想象外婆走時候多麼的痛苦,甚至是閉上眼睛時候那絲絲解脫的笑容。這樣簡潔的墓地,讓我頓感自己的渺小和無能為力。

  時隔五年,我終於鼓起勇氣去祭拜外婆。幺舅已將外婆歇腳的家塚重新修葺,將已過世的外公的墳遷到了外婆旁邊。幺舅說,后外公已經住進了縣城的養老院,他說外婆這輩子不待見的人是他,他應該早點離開的。只是我們早已說不出來這些緣由,只希望外婆在天國安好,可以實現前世的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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