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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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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送終 標籤:守住第一次

  八嬸梳了頭,打扮得整整齊齊,再出門太陽已從東邊晃出了半個身子。這時有人敲門,帶着一副哭腔喊,八嬸,八嬸。

  聲音很熟,但八嬸卻猜不出是誰。忙開了街門,一看,竟然是小娜。八嬸迷惑了,問,咋是你?

  小娜的娘早死了,不可能再讓八嬸給她送終。

  小娜撲通跪在地上說,俺爹死了。

  八嬸笑了,拉一把小娜說,閨女,你哭糊塗了,應該去找漢爺。

  漢爺病了,卧床不起啊。小娜跪在地上不肯起來,說,只有求八嬸了。

  這……他是男人啊。八嬸不好回答。

  那咋辦?咋辦啊?小娜跪着,用乞求的目光望八嬸。

  那就去外村,找別人吧。太陽彷彿一下躥起來,光毒辣辣的,耀得刺眼。八嬸覺得有些眩暈,扶着門框說。

  八嬸,八嬸。小娜抱八嬸的腿,哭,自己村連個送終的人也找不到,到外村找,丟人啊。

  豫北人很講究這個。人死了,沒人送終,沒人下葬,那一定是這人作惡太多,或者兒孫們名聲不好,八嬸專門給老太太們送終,給老漢們送終的由一個叫漢爺的人干,男女有別,即便故去的男人那地方都成了蔫黃瓜紐兒,但還是不方便。

  八嬸眯了陣眼,緩緩地睜開說,小娜,別怪你八嬸無情,你爹的事俺不想去。

  八嬸,俺知道俺爹名聲不好,可他已死了,萬罪無非一死,你就看在俺的面子上去吧。小娜一句話,八嬸的眼眶立刻濕了。

  小娜的爹滿喜年輕時當過村主任,那時的滿喜真是春風得意,霸道得不行,村裡哪個男人沒挨過他的罵,還有多少女人受過他的欺負啊。

  八嬸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那時八嬸還年輕,是村裡數一數二的俊媳婦,可就是成分高,才嫁給留根的。八嬸覺得離開娘家的村子,嫁給留根這個紅苗子就沒人欺負了,可滿喜仍揪住不放,三天兩頭找茬兒,還常常把留根提溜過去高一聲低一聲地訓斥。

  那天收工時太陽已落山了,八嬸因拐進玉米地小解,跟回家的同伴脫離。八嬸還沒鑽出玉米地,卻被人從背後一把抱住,八嬸剛想喊,聽到背後是滿喜的聲音,敢喊!敢喊就揪斗你拉攏幹部!

  那簡直是一場噩夢,八嬸顫抖着經歷了一場磨難。那以後八嬸再不敢看滿喜色迷迷的眼神,看到了便渾身發抖。直到政策改變,滿喜垮台,八嬸才從噩夢裡漸漸解脫。

  要是換了別的男人,八嬸也許就去了。漢爺卧病在床,總不能沒人送終,人辛勞一生,入土為安嘛。可是這人偏偏就是滿喜,八嬸怎麼能去呢。

  可是,爹是爹,閨女是閨女,要說小娜這丫頭的確招人喜歡,不喊叔不喊嬸就不張口說話,笑眯眯的一張臉,甜蜜蜜的一張嘴,一點也不似滿喜。

  八嬸,你就可憐可憐俺吧。小娜淚眼汪汪地喊。

  小娜也的確夠可憐的。滿喜下台後,滿心的怨氣都撒在老婆身上,經常酒後打人,把小娜的娘打得遍體鱗傷。小娜的娘又氣又怕,早早地便離別了人世。小娜跟一個醉鬼爹過,也沒少受氣。

  八嬸見小娜苦苦哀求,心一下軟了。

  滿喜乾巴巴地挺在床上,眼窩塌陷着,全沒了往日的威風,但八嬸心裡還是怯怯的,眼前又浮現出當年那片玉米地。

  八嬸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猶豫着。

  八嬸,你要是恨他,就在他臉上扇兩耳光吧。小娜說,只要你給他送終,不讓俺在鄉親們面前丟人就中。

  八嬸嘆了口氣說,唉,反正人已經走了,扇他又有啥用。

  滿喜的衣服被扒下,露出瘦骨嶙峋的身體。八嬸特意留神了他的下部,那個曾經給她帶來了噩夢的地方,原來也只剩一個黃瓜紐兒大小。八嬸恨不得把他那地方扭下,讓他死也不得全身,但八嬸並沒這麼做,全為了小娜這孩子。

  小娜說,八嬸,就讓我來吧,我幫他擦洗身子,只要你出門說是你送終的就中。

  小娜這孩子太懂事了,八嬸笑了笑說,還是我來吧,難為你了。

  擦洗完滿喜,給他穿上一身藍色幹部服,再給他戴上一頂幹部帽,八嬸站起來,朝滿喜一瞅,突然眩暈了。

  滿喜臉上的肌肉彷彿又豐滿了,眼窩也沒那麼塌陷了,又成了昔日的幹部形象。這時,被八嬸強行擠出去的一幕,又在八嬸眼前浮現起來。那片玉米地里,滿喜放肆的浪笑,摻雜着風吹葉子的嚓嚓聲,再次衝擊着八嬸的耳膜。

  滿喜彷彿突然又會站起來,對八嬸淫笑。八嬸一聲驚叫,拔腿朝門外跑,腿一下被門檻絆了。

  門外有面捶布石,八嬸的頭不偏不倚正好磕在上面,頓時五竅出血。八嬸送終了許多人,不想會以這種形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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